宋衡正色道:“范科長,我問你,王義福死在何處?”
“死在凹印工房。”
“這就對了,王義福一不是死在家里,二不是死在外面,而是死在他上班的崗位上,他不算因公殉職又算什么?”
“這……”
唐毅懇切地說:“范科長,死者享年僅二十九歲,留下白發(fā)蒼蒼的老母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兒,這有多么悲慘!誰不為之灑一掬同情之淚?可局方竟以保全風(fēng)水為由,不準死者的遺體抬出正門。如此明目張膽地凌辱工人,凌辱死者,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衡接茬道:“當(dāng)局漠視人命,早就激起公憤,事已至此,范兄能置之度外嗎?”
梅建華央求道:“范科長,王義福的最后一口血是噴在了剛剛印好的鈔票上,絕對是因公死亡,您平時對工友很關(guān)照,這也算您對死者最后一次關(guān)照吧。”
范寶泉點頭道:“好,就依諸位,我重寫一張呈文。”
半小時后,甄善仁接到范寶泉的報告,通知賈元慶、宋衡等人立即到局長辦公室開會,沙發(fā)左側(cè)坐著甄善仁、賈元慶、范寶泉;右側(cè)坐著宋衡、唐毅、梅建華。甄善仁抖著便箋對宋、唐等人說:“王義福剛死,唐院長便向我稟報了。聞報后,我立即給賈科長打電話,讓他處理善后事宜。唐院長親口對我說王義福經(jīng)搶救無效而亡,而范科長的上報呈文中又成了‘因公殉職’。病死也好,殉職也罷,我不是下令賞棺材和給撫恤金嗎?你們工會還鬧什么?現(xiàn)在生產(chǎn)任務(wù)緊,請工會不要節(jié)外生枝,耽誤工作。”
宋衡拍案而起:“可你下令杠房運尸的走旁門,說別沖了局子的風(fēng)水。你這不是侮辱死者嗎?你就這樣對待局子中慘死的工友嗎?告訴你,死者也有尊嚴。”
甄善仁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姓宋的,你甭沖我拍桌子,局里的事由我說了算。”
“你是一局之長,當(dāng)然由你說了算,但你也不能違背情理,一意孤行,這樣會讓全局同仁寒心。別忘了,送萬民傘、萬民旗、萬民匾時,王義福也出了錢。”
“出錢又怎樣?甄某也沒虧待大家,連發(fā)欠薪,爭來活源,讓大家有班可上,有薪可拿。”
“這一點我們并不否認,所以才送你甘霖濟眾的萬民匾,但你也不能因此欺壓工人呀!”
甄善仁無奈地搖頭道:“不準死者走正門,就算欺壓工人嗎?你們有什么要求說出來聽聽。”
宋衡字字鏗鏘:“我們的條件有三個:一、買口好棺材、好裝裹厚葬死者;二、裝殮后出印鈔局正門到崇效寺停靈,開追悼會,局長親自吊唁;三、善后給死者家屬優(yōu)厚的撫恤金。”
甄善仁答道:“宋科長提的三個條件不算過分,局里可以買口好棺材發(fā)送,撫恤金亦可增至四十元。但尸體仍從旁門運出,不準走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