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大吃一驚:“怎么回事?”彭飛說:“回去說吧?!焙T品€(wěn)定情緒,按照自己的分析試著說:“飛飛,部隊肯定苦,走前你爸爸跟你說過。這需要一個過程,頂過去這段,就好了……”彭飛道:“我不怕吃苦,”為不哭他的聲音略顯生硬,“我各項成績優(yōu)秀不信你可以讓我爸打電話問——”為“優(yōu)秀”他竭盡了全力,收獲的卻是慘敗,極度痛苦屈辱沮喪無助沖破了意志力外殼的包裹,淚水再次涌出塞住口鼻卡斷聲音。海云焦急萬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飛飛!”彭飛大口吸氣,大口吐氣,調整呼吸:“媽媽,人,肉體上可以受苦,精神上不能受辱。我們隊長他,心理變態(tài),他是個變態(tài)!”大致明白了問題的方向海云不再追問,急急忙忙道:“聽我說飛飛,媽媽馬上過去。在媽媽沒到之前你不要采取任何行動該干什么干什么!火車票不要管它廢掉算了!記住,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定等媽媽到了再說!”
在海云等彭飛接電話的工夫,湘江有事去了辦公室,母子通完話他還沒回來,給海云以獨立的空間時間將事情的紛亂頭緒捋清楚。一、馬上買火車票,買最早的車次;二、不告訴湘江,徒然增加他的負擔,且于事無補;三、找個離家外出的理由:林子燕約同學們?nèi)ニ煞蜷_的怡景莊園住幾天,在遠郊,幾天不一定。
是夜,彭飛幾乎沒睡。頭一夜下決心走時的輕松不復存在。才發(fā)覺事情遠不是他想的那么簡單,他的事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是與他有關的所有親人的事,尤其,是媽媽的事,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但不能不在乎媽媽。媽媽會是什么態(tài)度?輾轉到不知幾點剛迷迷糊糊要睡,起床的軍號聲響,他只得硬撐著起來。媽媽囑咐他,在她到前該干什么干什么,他答應了的。
王建凡向宋啟良請示:“班長,今天的值日讓彭飛做吧,我們倆換,我出操。”他今天值日。宋啟良好心提醒:“今天跑10000米!”王建凡表示知道。宋啟良讓彭飛留下值日,并特地說明是王建凡的意思。彭飛只點下頭,看王建凡一眼的意思都沒有,更別說表示感激。心身疲憊得麻木。
教導員于建立匆匆向學院門口走,哨兵來電話說他們隊學員彭飛的母親來了,放下電話吩咐通信員把家屬房收拾出來向外走,走幾步折回,匆匆查彭飛資料,確定了其母是“隨軍家屬”。一路走一路嘀咕:她來干什么?上周班長會宋啟良提了句彭飛家來過電話,當時沒在意,現(xiàn)在想,是不是彭飛跟家里告了狀,他母親來興師問罪?父親是領導,母親是家屬,前者有權有地位,后者什么都沒有包括沒覺悟,這種組合的父母最難對付。平心而論,他認為徐東福對彭飛的做法過了,作為搭檔他都覺得“過”,何況人家父母?
彭飛母親與想像中的不一樣。想像中是一個燙著卷發(fā)體態(tài)肥臃的中老年婦人,結果相反,直發(fā),清瘦。最大的不一樣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透著股知書達理有文化有教養(yǎng)的勁兒。但,人不可貌相;再,就算她表里如一,往往,有文化比沒文化的更難對付。哪有學員入學剛一個月家長就跑來的?她肯定有事。
于建立帶海云向家屬房走,仿佛隨意地問:“您來,彭飛知道嗎?”海云猶豫一下,不知兒子怎么跟領導說的,就實話實說:“知道?!庇盅a充:“具體時間不知道。”證實了于建立的分析:她來,他們母子事先在電話里溝通過。家屬房已收拾好,鋪上了干凈床單枕巾,臉盆里有水,桌上有暖壺,掂一掂,滿的。于建立讓通信員跑步把彭飛叫來,馬上下第二節(jié)課。海云忙制止:“中午再說,不要影響他上課!”這話給了于建立兩個信息:一、她雖是家屬但還不算不懂事;二、她想讓兒子在飛行學院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