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硬奶豆腐(2)

中篇小說卷·上 作者:優(yōu)秀蒙古文文學作品翻譯出版工程組委會


二十一條狗的頭纓和頸套,顏色各不相同,把一條條狗打扮得非常漂亮。斗野豬的七條狗,是粉紅色的頭纓,綠邊黃銅色的頸套;追狐貍的七條狗,是綠頭纓,庫錦鑲邊的紅綢子頸套;追兔子的七條狗,是紅頭纓,倭緞鑲邊的綠綢子頸套。頭纓都是用一拃多長的山羊胡子染成的。

獵狗所獲得的主人的寵愛,遠遠超過了馬群和其他牲畜。為了這些獵狗,主人特意派人在院東南角圈起了一個小院,在里邊蓋起幾間小房做狗舍。到了冬天,獵狗戴上護胸,晚上臥在狗舍里的熱炕上。

桑羅布老漢和女兒賽罕其木格就住在小院中的一間小屋里。桑羅布除了喂養(yǎng)獵狗,還要清掃院子,在春夏兩季種蔬菜。賽罕其木格姑娘是德木其格少爺的老婆——那位刁鉆的旭茹太太手下的丫頭,一天到晚忙著收拾屋子,擦拭家具,提水倒茶。

去年秋天,公婆倆逃往日本,旭茹成了全家的總管。這一來,她脾氣大得簡直整個院子也容不下了,人人見了都怕,干脆就由著她的性子胡折騰。過去,她呼嚕呼嚕地抽水煙,現在又抽開大煙了,整天像只大蝦米似的,蜷曲在炕中間,嘴里還不住地兇狠叫罵,動不動就抄起剪刀、錐子嚇唬人。幸虧賽罕其木格腦子靈,家務活兒干得巧,口齒又伶俐,無論干什么活兒,輕易不出什么差錯,才免遭這位驕橫潑婦的不少折磨。

朝克巴雅爾進屋時,桑羅布大叔和賽罕其木格剛伺候走少爺,正在喝茶。

“大叔,您好!”朝克巴雅爾把右手放在膝蓋上,屈了屈腿,請安道,“大叔的病好些了嗎?”

“不礙事的!受了點兒凍,氣血有些不調?!鄙A_布大叔向炕里挪了挪身子,“孩子,快坐上來呀!”

坐在炕沿上喝茶的賽罕其木格站了起來,給朝克巴雅爾倒了碗茶。這時,桑羅布大叔像個老奶奶似的,絮叨開了:“快把那點兒硬家伙給你哥哥拿上來吧!非要做那么硬的東西,給誰吃呀?我可沒那么好的牙口嘍!”

賽罕其木格從佛龕底下一只黑色的小木箱里取出一塊硬奶豆腐,然后準備出去找斧頭把它砸碎。

“哪用得著斧子,拿來!”朝克巴雅爾從賽罕其木格手里接過奶豆腐,放在左手的手心上,用右手拇指一捻,只聽嘎巴一聲,堅硬的奶豆腐裂成了許多小碎塊兒,碎屑迸到屋頂上又落了下來。朝克巴雅爾把一小塊兒填進嘴里,又在自己和賽罕其木格的碗里各放了幾塊兒。

桑羅布大叔本是位身體壯實的老人,古銅色的方臉,烏黑的眉毛、胡子。從外貌就能看出,他年輕時準是條膂力過人、酷愛摔跤的漢子。

然而,朝克巴雅爾并沒有把他看作有能力的父輩,而是對他敬如慈母。這種意念是天長日久逐漸形成的。

母親去世、父親和扎那叔叔一起扛長活時,尤其是父親被抓去當勞工后,朝克巴雅爾一直跟桑羅布大叔一起生活。大叔待他和自己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吃飯時,不管是什么,總是先給朝克巴雅爾盛;拼死拼活掙來點兒錢,也總要給兩個孩子各做一件衣服。要是兩個孩子吵嘴了,大叔準是毫不留情地訓斥賽罕其木格。

這一切,朝克巴雅爾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他很羨慕鄰居的孩子有母親,可后來一比較,覺得桑羅布大叔疼他, 也像鄰居的母親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他慢慢地長大成人了,懂得了人情事理,漸漸悟出,做母親的,也未必能像桑羅布大叔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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