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怎么不過來?”宣佑帝劍眉斜飛,如電的雙眼隔著內(nèi)書房氤氳香氣,直落在她的身上。
莫名地,連長安竟隱隱覺得不祥,仿佛走夜路的人來到懸崖邊,雖然看不見,但還是能察覺到忽然狂亂的風??伞驗榭床灰?,盡管心中惴惴,依然還是只能前進不能后退,只有一步一步踏過去。
關心則亂。瞧這大張旗鼓的陣勢,她連神色都變了,再也顧不得什么,徑直問道:“陛下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好端端的嗎?”
宣佑帝只是微笑,笑容如刀。
背向她那人終于將銀針盡數(shù)取下,回身見禮,“臣太醫(yī)院博士商軼叩見皇后娘娘,圣體為重,恕臣禮數(shù)不周?!?/p>
“無妨,商供奉。不知皇上……”
商軼穩(wěn)穩(wěn)回稟,“請娘娘放心,今年時氣忒寒,夜里萬歲右臂著了風,雖無大礙,但為著江山社稷,還是謹慎為要?!?/p>
慕容澈適時頷首贊許,“商供奉是海內(nèi)針灸第一?!?/p>
商軼立刻斂容道:“陛下謬贊,海內(nèi)岐黃名手不知凡幾,臣萬不敢當?!?/p>
原來是小小風寒。連長安見如此,高懸的心落下,笑了。
商軼極知趣,收拾了針藥醫(yī)箱,忙忙退下。慕容澈將衣裳胡亂拉起,可領口卻懶得扣緊,兀自敞著。連長安趨步向前,見他沒有喚人的意思,只望著自己,臉上微微一紅,便大膽伸出手去,替他整理。
宣佑帝忽然抬腕按住她的柔荑。
連長安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得垂著頭,低聲岔開話題,“那么多針……確實沒大礙吧?”
慕容澈笑道:“是你害的,還來問我?怎么?你巴不得我從此得了絕癥,好做太后娘娘?”
這是什么話!連長安大驚,猛地抬起眼。
她還沒緩過勁兒來,卻聽宣佑帝續(xù)道:“昨夜被你枕得實在酸了,可疼了一天呢。你倒說說,朕該怎么罰你?”
連長安這才知道原來是調(diào)笑,又是羞又是氣,一廂惱他出言無狀,一廂責怪自己不該胡思亂想——難道真的是清冷日子過怕了嗎?明明這么幸福,為什么依然覺得如履薄冰,總是患得患失呢?
慕容澈見她粉臉漲得通紅,猛地大笑起來,直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問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過來了?”
連長安偎在他懷中,雙手酥軟,袞袍上的東珠紐結(jié)又盤得極緊,好半天也系不上一粒。此時聽了這一問,瞬時如夢方醒,想起自己原先來意,慌忙掙開他的臂膀,叫起來:“不好,可要晚了!”
慕容澈猶在笑,“晚什么?朕是皇帝,叫他們等!”
他不待她反對,吻已落下去。細細地、緩緩地勾勒她的唇,那認真到幾近虔誠的態(tài)度,就像是浸過水的毫尖蘸一點兒朱砂墨緩緩拖在宣紙上,就像是靈感泉涌的畫師屏住呼吸,落于雪白長卷的最初一筆。
房內(nèi)氤氳愈濃,連帶著他口唇間也散發(fā)出一陣奇詭甜腥,連長安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軟,全部抗拒都被那膩膩的味道鎖緊,拽著她不住向下陷。
“讓他們等吧,朕不急?!毙拥蹟堊∷难?,將臉貼在她鬢邊,低聲重復——像是講給她聽,又像是……自言自語,“這定會是他們一輩子也難忘的歡宴,等等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