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弓(1)

江山蓮 作者:柳如煙


“大喜!西角門守將已擒獲連氏逆黨,成功救下皇后娘娘,萬歲英明天縱,料事如神!”

宣佑帝慕容澈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連家這道暗卡他知悉已久,一直沒敢打草驚蛇,也是大齊歷代先皇在天有靈,如今才得以出奇制勝。此刻他猶有后怕,自己實(shí)在小瞧了那些女流之輩,險(xiǎn)些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盡管連長安終究沒能逃掉,無論如何他是犯了大錯。商軼死了,都是他的錯。

他立于紫極門箭樓前遙望,遠(yuǎn)方天邊大把金線正一根根刺破青灰云層。天即破曉,卻越發(fā)寒透甲胄,整個帝京漂浮于濃重霧氣里,猶如茫茫海水上漂蕩的船。

白蓮就是白蓮,是上百年南晉與匈奴共同的夢魘,果然名不虛傳!沈奉雖然忠勇無畏,可惜并非帥才,宣佑帝本也沒指望單憑他便能剿滅白蓮花。只是依然想不到,三千禁衛(wèi)明明先發(fā)制人,竟連營房四門也堵不住,竟讓無數(shù)白盔白甲突出重圍,徑直殺至宮城前——而自己苦心安排的京畿援軍,以及那圍定后動、待兩相會合后以多擊少的妙計(jì),通通化作空談。

縱使沒有連鉉,沒有連懷箴,血紅底色一朵白花的旗幟依舊迎著寒風(fēng)獵獵招展。晨霧中,人馬一片朦朧,唯見那血旗恣意進(jìn)退、奔突來往,竟無人能挫其鋒芒。

“那是誰?”他沉聲問。

身后有人支吾半晌,答道:“是血蓮旗啊,該是蓮花軍……不,不,是叛軍的首腦人物吧……只不知是哪一個……”

“首腦?連鉉和連懷箴都在朕手里,還有什么首腦?”慕容澈不由得斥道,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想起死去的商軼。商軼不僅是他的御醫(yī),更是他視如父兄的腹心——是他無數(shù)次借著身份之便出入宮禁、傳遞機(jī)密;是他暗地里謹(jǐn)慎籌謀,替自己編織一張隸屬于御座的消息之網(wǎng);甚至在連鉉險(xiǎn)些將連懷箴硬塞給他的時(shí)候,亦是商軼出言勸諫,告誡自己切勿動怒,切勿反目,不妨加以利用,不如避重就輕、釜底抽薪……他雖懸壺濟(jì)世,卻是真正棟梁。

若商供奉還在,他豈會問一句話,只換來呆若木雞無言以對?是他的不慎他的思慮不周,到頭來自折一臂,痛徹心扉……不要想了!慕容澈長舒一口氣,戰(zhàn)陣之前切忌感情用事,這無可彌補(bǔ)的失去他此刻還不能去想。

“啟稟萬歲,叛軍自連氏父女以降,似還有三名校尉官。其中,彭泰禮……老奴記得是去年戰(zhàn)死在南邊了;葉洲則上個月犯了事,被貶去了雁門關(guān)……這一番掌旗的大約是何隱,三校尉里數(shù)他名聲不著……”

宣佑帝抬眼瞟向腰彎得幾乎折斷的內(nèi)監(jiān)總管,微微一笑。不愧是老狐貍,眼色生的當(dāng)真好。

說話工夫,晨霧漸薄,扶著宮城嶙峋的雉堞張望,果然那血蓮旗下四名手持大盾的騎兵拱護(hù)著一人一馬:素白甲胄,燦金兜鍪,猩紅柄極長的戰(zhàn)刀。那人使的都是修羅場上殺敵的功夫,并沒有太多花樣,朝陽下但見秋光熠熠、掃風(fēng)卷雪,無人能在他刀下走過三招。

當(dāng)真是英雄豪杰!連氏的確臥虎藏龍。慕容澈意氣陡升,忽然高聲吩咐左右,“去請?zhí)婊实鄣慕鸷薰瓉?!?/p>

眾人相顧失色,那是大齊鎮(zhèn)國之寶,當(dāng)世一等一的神兵,相傳乃天人所制,端的是鬼斧神工。武皇帝當(dāng)年舉家遭戮,孑然一身,便以此弓立誓,興兵血恨,而后二十年開疆拓土、縱橫天下,方有今日三千里大好河山。自太祖薨逝,大齊定都玉京之后,歷代以來都供金恨弓于奉先殿正中祖宗牌位之下,只每年元日祭祀之時(shí),才請出由天子親持,向皇陵的方向三鳴弦,以示先輩功業(yè),永志不忘——取之殺敵?兩百年間,從未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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