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蔥我見過長得最好的是在小伴國丫家的地里,不多,就土炕那么大一塊地,栽滿了蔥。蔥下的泥土濕濕的,似乎剛澆過水。蔥葉沒有被蟲子咬過的白色痕跡,綠油油的。我看到那塊蔥地時,國丫的爸爸正蹲在邊上拔蔥。他胳肢窩下夾一個饅頭,輕松拔出兩棵蔥,慢條斯理剝?nèi)ミ€帶著泥巴的蔥皮,露出白嫩得晃眼的蔥白,然后用手擼一把蔥葉,把葉尖掐掉,咬一口,拿出胳肘窩下的饅頭開始吃。然后我就聽見自己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
蔥一般都是新拔出來的鮮嫩可口,拔下來放幾天就會變干,味道就比之前辣很多。所以人們每次去地里拔一大捆回來,在院里找個花池,挖個坑,把蔥再栽回去,用土掩上來保持蔥的鮮嫩。想吃的時候,就去院里拔一棵,很方便。
我見過最大的大蔥大概有多半個人高,鋤頭把子那么粗。一般在秋末冬初,人們把一捆捆的大蔥拉回家,儲藏起來準備過冬。
這種大蔥剛拔出來的幾天最好吃,整個蔥看上去很松散,紋理粗獷豪放,顯得很憨厚,卻比青春期的蔥含水分更足更甜,味道辛辣犀利,咬一口會濺出水來,大口咀嚼時,依舊很脆,只是多了一份嚼勁。吃完一口,那種辛辣香甜不會像青春期的蔥那樣戛然而止,而是在嘴里慢慢回旋,上升,直到人慢慢溢出眼淚。
說起蔥,忽然想起其實大蔥的蔥葉部分味道也很不錯,大多數(shù)人會把這部分剁了扔掉,或者拿來熗鍋。但我覺得生吃比較好,蔥葉一般沒有水分,所以它的味道更純正,最接近比較原始的蔥味。我小時候喜歡把蔥葉豎著從中間劈了,寬大的蔥葉鋪開來,把饅頭掰一塊卷進去,卷成壽司那樣的形狀,然后再吃。
冬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大蔥全身的水分已經(jīng)慢慢干枯,它留下了一生的辣味在逐漸干癟的身體里。我最害怕吃這時候的大蔥,每次剝開剛咬一口,一股辛辣之氣直竄往腦門,眼淚毫無預(yù)兆就出來了,吃完了胃里燒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