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感卿珍重報流鶯(5)

一閃燈花墮 作者:西嶺雪


沈菀見了,又是喜歡又是心酸,眼淚早撲簌簌滾落下來,忙命婆子不必收拾,顧不得解衣休息,打量住處,只如獲至寶般將那些詩畫字帖一張張翻看。因見其中有幅女子肖像,臨風(fēng)飄舉,巧笑嫣然,便像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旁邊題著李商隱的兩句詩:“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不禁拿起細看。

起初只當是盧夫人,待細細揣摩,卻又不是,因畫中人看起來只有十來歲模樣,是未出閣女孩兒家的打扮。年齡雖幼,卻是星眸皓齒,眉目疏朗,那種英氣和媚氣,幾乎是破紙而來的。

水大娘來時,正見著沈菀對著這幅畫出神,彼此見了禮,便搭訕道:“這是咱們表小姐,如今進了宮,封作惠妃娘娘了。”

沈菀心中一動,忙問:“表小姐從前同公子很要好嗎?”

水大娘笑道:“小孩子家,一塊兒長大,又沒別的伴兒,自然是要好的。雖然表小姐比冬哥兒大兩歲,然而冬哥兒最知盡讓的,就偶爾拌嘴斗氣,也都是冬哥兒先服軟兒。”

沈菀又問:“表小姐常來明珠府嗎?”

水大娘道:“豈止常來,表小姐入宮前一直就是住在這里的,由咱們老爺一手帶大,自己的家倒只是逢年過節(jié)才回去住幾日。都說老爺對表小姐比對自己親生兒子都好,那么疼冬哥兒,也不過是請先生來教導(dǎo),表小姐的功課倒是老爺親自過問的。”

沈菀益發(fā)上心:“那又是為什么?”

水大娘道:“誰知道呢?說是女孩兒請先生不方便,要親自教。其實女孩兒家,略認得幾個字就是了,哪有多么多功課?一直教到十六歲,臨近大選才送她回自己家里。”

沈菀心里又是一動,隱隱覺得好像掌握了一件極重要的秘密,卻一時理不清,故意又問:“表小姐比公子大兩歲,又是老爺親自教導(dǎo)的,這么說,學(xué)問豈不是比公子還好?”

水大娘笑道:“那倒未必,咱們冬哥兒文武全才,古今無雙,哪是表小姐一個姑娘家比得了的?若是比彈琴繡花,表小姐自然是好的,正經(jīng)學(xué)問,可還差著老大一截兒呢。不過有一條,據(jù)老爺說,表小姐的醫(yī)術(shù)比冬哥兒是高明的,不枉了名字里有個‘藥’字。”

沈菀愈發(fā)驚異,再細看那詩句,果然見上句“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的最后一個“藥”字,與下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第一個“碧”字上各缺著一筆,心上忽地一跳,已經(jīng)猜到了大半,忙笑道:“我想起來了,表小姐的芳諱可是叫作碧藥的?”

水大娘將手一拍,笑道:“可不就是碧藥!原來你也知道,是少爺同你說的?”

沈菀滿心里只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凄涼惶惑,卻強抑緊張,故意淡淡地道:“公子閑談時提過一兩回,并未詳說,所以我一下子沒想起來。原來碧藥姑娘就是表小姐,已經(jīng)做娘娘了??蛇€記得是什么時候進的宮?”

水大娘見她連碧藥小姐也知道,只當她與公子親密,無話不談,心下更無猜疑,遂道:“是康熙八年,皇上親政后第一次大選,咱們表小姐送去,一下子就給選上了。第二年就生了位皇子,可惜沒養(yǎng)?。恍液媚锬餇帤?,隔年又生了一胎,還是位哥兒,老爺還為此在府里大擺宴席呢。十六年皇上冊立新皇后的時候,咱們娘娘也冊了惠嬪,四年前又晉了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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