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fēng)高。

那把鎖果然已被動過手腳，沐晨光用釵尖一插進去，便聽見咔的一聲輕響，鎖開了。

春夜沁涼而芬芳的空氣涌進來。

已經(jīng)子時，端秀宮中一片寂靜，大部分的屋子都熄了燈。零星幾盞亮著的燈，大約是守夜的宮婢所點。沐晨光拎起裙擺，躡手躡腳地在昏暗的夜色里前行，忽聽得一道奇怪的聲響，仿佛是大風(fēng)吹動衣袂的聲音，然后，便隱約聽到有人道：“你怎么來了？”

聲音極低，平時一定聽不到。不過在這寂靜的夜里，沐晨光非但聽到了她的聲音，連這聲音里的訝然都聽得一清二楚。

跟著吱呀一聲響，余姑姑的房門打開，余姑姑從里面探出頭來四下里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躲在墻角花架下的沐晨光，又重新將門關(guān)上。

“晴姨別擔(dān)心啦，沒人看到我的。”屋子里有人開口。

沐晨光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這分明是男人的聲音！

不對，宮里的男人都是太監(jiān)。不過這太監(jiān)的聲音雖然年輕，卻不像小福子那般尖細，反而低沉柔和，聽上去甚是動人。

“你……唉！這么大了還是胡來。你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這端秀宮，就等著找我的錯處，萬一讓人看見你來找我，那可……”

那太監(jiān)低低一笑，“晴姨，我這副模樣，有誰認得出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就奇怪了，你這樣謹慎小心，明明知道有人找你的錯處，怎么還故意去惹那個散綺年？這不是把刀子送到她的手里嗎？”

余姑姑嘆了口氣，“傻孩子，我就是知道她在挑我的錯，才故意露些錯處給她。我越是謹慎小心藏得深，她便越不容許我回到清涼殿。我只有做出不甘被罰心中懷恨的樣子，她才知道我其實不過如此，不會再將我放在心上了。”

沐晨光在屋外點點頭，嗯，原來余姑姑這盞燈，也是一點油都不省。她輕輕吸了口氣，正要走出花架，忽見前頭一個燈籠漸近，一名宮婢叩了叩余姑姑的房門，“姑姑，散秀女不好了，才喂下去的藥，全吐出來了。”

“知道了，你先去，我就來。”屋中傳出余姑姑淡淡的聲音。若不是親耳聽見，沐晨光很難想象，她方才在屋子里說話的語氣也可以那樣柔和慈愛，就像一個母親。

那宮婢領(lǐng)命而去，太監(jiān)道：“散家的丫頭真的淹得厲害了？”

“落水不到片刻便被撈了起來，頂多嗆了兩口水罷了。她這樣做，不過是想整整我。”

太監(jiān)的聲音里有了一絲笑意，“嗯，看來不甘被罰心中懷恨的，另有其人。”

余姑姑也笑了，“你趕緊回去吧，讓人發(fā)現(xiàn)了不好。”

“不，我要在這里等你回來。”太監(jiān)的聲音有絲孩子般的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