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東在大洼派出所剛吃完中午飯的時候，蠡河街5號門前熱鬧起來。姜若水的奶奶正在睡午覺，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保姆孫姐告訴她，是民政派人來了，慰問烈屬，正給咱家刷紅漆呢。奶奶起身到大門口，見工人搭著架梯，已經(jīng)把門樓紅柱刷得嶄新。老太太挺高興，問院里還刷不？工人答道，刷，每個屋有紅柱紅梁的地方都刷。老太太趕忙給上班的兒媳阿蓉打電話，讓她趕快回家做菜打酒，慰勞一下工人。

若水下午放學回到家，見自家的門樓上還搭著架子，與相鄰的幾個門樓比，紅得分外耀眼。進了庭院，滿眼是忙碌的油漆工，問媽媽阿蓉怎么回事。媽媽說：“真是及時雨啊，家里正愁刷房子這事呢，政府就派人來了，你快把你屋的鎖打開，人家馬上就刷到你屋里啦。”

這時隔壁若水的大伯來了，他的蠡河街6號和5號原本一個院，后來分家，就在院中砌了一道花墻。大伯問管事的怎么沒到他家去刷漆，管事的說是專給烈屬家的待遇。大伯說5號和6號是一家，都是一個烈士的后代。管事說那回去問問，明天刷你家。

若水聽罷嫣然一笑，她叫來媽媽和孫姐：“工人到各屋刷的時候，你們別像看賊似的跟著，讓人還以為咱不厚道。你們只管到廚房做飯，但別做多啦，他們肯定不能在這吃的。”

若水走進正堂客廳，趁人不注意，拿起八仙桌上的一只壺蓋，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先從抽屜里拿出唐東的壺蓋，包上白綾，揣在裙子兜里。又從墻上摘下一面三好學生的小錦旗，把正堂拿來的壺蓋包好，用膠帶打成漂亮的十字花，踩著凳子藏在書柜的頂端，上面還蓋了幾本雜志。

布置完畢后，若水走出門去，見別的屋包括涼亭水榭都刷得差不多了，就打開自己的屋門，一蹦一跳地到大伯家找堂姐玩去了。

快天黑時，若水隔著院墻聽見奶奶和媽媽挽留道謝的聲音。

若水回到自己屋里，到處都是油漆的味道，她踩凳子往書柜上看，一切看起來還是原樣。等到她掀開雜志，打開十字花膠帶，錦旗包里的壺蓋，已經(jīng)被換成她書桌上的小端硯。

若水拿著小端硯撲哧一聲笑起來。

她把唐東的壺蓋裝進錦旗包里，仍打上十字花放在書柜上。

來到飯廳，媽媽和奶奶還在夸這些工人，活干得麻利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孫姐倒是有點不滿足，說光刷紅漆呀，別的顏色也顯舊了都刷就更漂亮了。奶奶見若水進來，就嘮叨著讓她給民政寫封感謝信。“感謝什么，已經(jīng)付了工錢了。”若水說。

媽媽不解，若水咯咯笑起來：“你在地攤買的那套仿古茶壺的蓋子，他們好喜歡，我就送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