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得瘦，臉又長，所以陌生人常常以“瘦長臉”來指代我。

那天我真是氣瘋了！真沒想到腰子居然又做出了那種事！

我明白，腰子是年輕人。但無論如何，他也要明白我們出來的目的是什么啊！這個人，現(xiàn)在都沒辦法管住他自己了！

當然，我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時候。最明顯的，就是對肉的渴求，特別是那天我?guī)е鴰讉€工地上的兄弟，想殺了那條狗。我們來這個小城都近一年了，但老板卻還沒有給我們改善過什么伙食，想想我心里就窩火。我在工地上開攪拌機都好多年了，和這個老板在一起，大概也有近十年了吧。每年我都跟著他不停地轉(zhuǎn)移工地換著工作的地方，他的工地在什么地方，我就會在什么地方。在去年，我跟著他來到了拉薩河邊的這個小城。

我跟著這個老板是有原因的。老板人很摳，對工人也不怎么好，但他卻從來沒有拖欠過我的工錢。出來謀生活，不就是為了掙錢嗎？其他的，都是小事，都是可以克服的。

不過我心底里對老板的其他做法，也像工友們一樣，頗有微詞。

這個人的摳，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在我們工人的伙食上。要知道，建筑工地上的活，大都是體力活，如果長時間不吃肉，真有點兒支撐不下來，特別是在高原上，更是如此。我聽人說，全世界大部分的和尚都是不準吃肉的，但只有青藏高原的和尚，也就是人們俗稱的喇嘛，卻可以吃肉。為什么？據(jù)說就是因為這里高寒缺氧，需要多補充身體能量，這樣才能適應高原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杉词刮腋习宓搅诉@個高原小城這么久了，他卻還是這樣做。原本他答應我們一周一次肉食，可有時一兩個月都不見肉，這種情況在內(nèi)地都有可能受不了，何況在高原？但向老板反映了好多次，他都是只在鼻腔里哼哼而已，似乎很不以為然。事實上，他也的確很不以為然。

沒辦法，我和幾個工友商量，看能不能搞點肉來吃。

那天早上，剛好工地上沒開工，我和幾個工友聚在一起說話。說著說著，隔壁一個地方飄過來了一股香味。幾乎是那股香味飄過來的同時，我們幾個人都立即屏住呼吸，之后，似乎是約好了一樣，同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順著鼻腔，一直下去，緩緩下去！良久，我們才松開了鼻子，想再吸，結(jié)果，那味道就沒有了！我們覺得很可惜。我們對這種味道，真的是太熟悉又太陌生了。這種味道，就是肉香。

我們面面相覷。終于，一個和我們來小城工地時間差不多的工友輕聲說出了一句話：“我們想點辦法，弄點肉吃吧？”

大家都望著他，我問：“你想干啥子？”我是四川人，自然說的是一口四川話。這些年跟著老板的工地不停地全國各地轉(zhuǎn)，但四川話卻怎么都離不了口，而且，自己的舌頭也卷不起來，說不了普通話。

“干啥子？我說我們弄點肉吃?！彼f。這里的工友，四川人比較多。

“怎么弄？這個月的工錢，我可早就寄給家里了，現(xiàn)在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了啊?！币粋€工友說，其他人也附和著。

我自己也是這樣，每個月工錢一到手，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必須寄回家去。要知道，家里除了有一個常年身體不好需要天天吃藥的老婆，還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兒子啊，他們都特別需要錢。而背井離鄉(xiāng)跑這么遠出來打工的，又有幾個家庭條件好的呢？

那位工友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說：“沒錢沒關(guān)系啊！”他看了看周圍，又小聲地說，“來了這里這么久，你們沒看到這城里，滿街都有一種東西嗎？”

我們面面相覷。

正在這時，一個叫聲在我們不遠處響起。我們同時順著叫聲望去，剛才說話的那位工友也神秘地用手指著叫聲來源的方向。我們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指著的那個方向，有一條狗正在悠閑地在太陽底下散著步。工友再次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你娃兒還真想打它的主意？”我看著那工友。

“這城里，不到處都是嗎？”工友說，“而且?guī)缀醵际菬o主的，多一條少一條，有誰會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