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惠笑了，說：“我可以預(yù)先告訴你答案。有沒有興趣聽？”

“叢惠同學(xué)，不瞞你說，我也想有纏綿婉轉(zhuǎn)的戀愛；我也想有溫柔斷腸的相思?？墒?，我只要一想到少爺?shù)耐纯嗪妥詺垼约簩Α異矍椤你裤骄痛蛄艘粋€很大的折扣。自憐的悲哀勝過了‘愛’的喜悅?！?/p>

“初，我今天才真正了解了你的內(nèi)心?！?叢惠說?！拔蚁嘈牛異邸南矏傄欢〞n予一顆善良的心?！?/p>

阿初送走了叢惠，就像送走了心底的一片彩云，自己是不是對叢惠萌發(fā)了愛意呢？當(dāng)他回到閣樓上時，房間里彌漫著的“死氣”，又將自己拉回到現(xiàn)實中，榮升蜷曲著身體，低緩地呻吟。

阿初打掃完“戰(zhàn)場”，將榮升的簫拾起來，這是榮升心愛之物，在八年異國的生活里，幾乎每一夜，阿初都是在這無窮無盡、纏綿悱惻的簫聲中進入夢鄉(xiāng)的。他把簫小心翼翼地掛上墻。

阿初削了一個蘋果，放在果盤上?！澳命c了嗎？”

榮升冷冰冰地說：“還沒有被你害死?！?/p>

阿初知道，榮升態(tài)度的優(yōu)劣與他身體的優(yōu)劣是呈正比的，顯然，他的精神狀態(tài)已得到了一個適當(dāng)?shù)木彌_。

“您吃一點蘋果吧，這對您的睡眠有幫助?！卑⒊醴銎饦s升，榮升掙扎著撐起來，張開略為干燥的嘴唇，咀嚼著蘋果片?！八阒v什么？”

“誰？”阿初問。

“你的同學(xué)?！?/p>

“她，她說您的身體正在康復(fù)中?！?/p>

“撒謊?！?/p>

阿初看著少爺?shù)哪樕阎饾u好轉(zhuǎn)，言語之間似乎也顯得溫和。于是，說：“少爺自己難道感覺不到嗎？”

“感覺到什么？”

“現(xiàn)在你毒癮發(fā)作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p>

“你是不是已經(jīng)決定繼續(xù)跟著霍爾曼教授工作？”榮升問得很突然。但是，阿初并不回避這個問題?！笆?，霍爾曼先生建議我繼續(xù)留在學(xué)院里工作?！?/p>

“你的態(tài)度呢？”

阿初遲疑了片刻?！罢f實話，我還沒有具體的想法?！?/p>

“你，覺得人生很快樂嗎？”

“我想，是的。少爺?！?/p>

榮升鄙夷不屑地“哼”了一聲。“人間哀樂，實不可測?！?/p>

阿初很快回應(yīng)了一句。“怨天尤人，亦不可取?！?/p>

“你以為現(xiàn)在你功成名就了，就可以囂囂于人前了?！?/p>

阿初平靜地說：“阿初正像陽光下的春草，不斷地發(fā)榮滋長。而少爺是已然經(jīng)歷過釅春艷陽的夏花。所以，您對秋霜懷著巨大的恐懼和猶疑。其實，阿初和少爺一樣，對前途茫然不可知。唯一的一點堅強，來自于我積極向上的精神。因為，我知道，寒冬過后，會有明媚的春光?！?/p>

“詭辯！”不過，榮升講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容。

寒冬過后，真的會有明媚的春光嗎？

叢惠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后，會怎樣對待自己？

阿初想。

一個月后，阿初收到了叢惠的邀請函。

叢惠熱忱地邀請阿初作為自己的舞伴，參加醫(yī)學(xué)院的禮拜日舞會。當(dāng)大紅請柬落在榮升的書桌上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鐘了，那濃郁的香氣和粉紅色的信簽，使榮升感到阿初即將戀愛。

榮升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阿初在路燈下洗衣服，看著他幫著懷孕十個月的鄰居瑪麗亞搬木盆，看著他和房東太太講閑話，聽著他爽朗地笑聲，突然，榮升開始羨慕阿初了。羨慕他的自由，羨慕他的健康，羨慕他即將擁有的人生。

榮升有節(jié)奏地敲了敲落地窗，阿初抬起頭來，榮升離開了窗子，阿初知道，少爺在叫自己，他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