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yī)院的那些天,特護事無巨細地照料著我,那種盡心盡力,甚至不能用金錢來衡量。雖然她說話還是嗓門偏大,有時候甚至蠻不講理,我也不再計較。而且因為知曉她的家庭情況,我也積極配合治療,不再讓她為難。我要和她相安無事,至少到她特護工作合同期滿。
“你的名字多好聽啊,雨恬,像個女人樣。哪像我,唉?!币惶煸缟系戎蛋噌t(yī)生查完房后,她悶得無聊,開始沒話找話。
我笑了笑,不想和她說太多。
“你也不問問我叫啥?”她問我。
“哦,你叫什么?”我只好問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的名字可難聽了,叫麥攪兒?!?/p>
“什么?”
“我是收麥時候生的,正是大忙天,爹娘說我沒眼色,來得不是時候,攪和得人忙上加忙,就給我起名麥攪兒。唉,本來頭一胎他們是盼小子的,誰知道我是個閨女,所以說,我生來就不招人待見,算卦的都說,我一生都是苦命。本想找個本分人過一輩子算了,誰承想……”她說著說著,眼睛紅了。
我一下子想到自己,不由得也掉下了眼淚。
她慌了,趕緊擦了擦眼淚,又忙著給我遞紙巾,直說自己話太多,讓我也跟著難過了。
我沒有向她解釋。只是從那天起,我主動和她說話了。她很高興,和我也越來越親近,說話也越來越隨意。
她感慨地說在外打工,累倒是不怕,怕的是沒人說話。很多時候,雇主們只要開口,就是指使著她干這干那,除此沒人愿意和她多說一句。
她說自己說話沖,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她覺得人要是太好說話了,就會被人欺負。所以對那些說話不好聽的人,她說話更難聽。可奇怪的是,她態(tài)度強硬了,雇主們倒是服軟了,因為他們也清楚,現(xiàn)在特護并不好找。
“你原來是不是也覺得我很難相處???”我問她。
她笑了,“可不是?!?/p>
“你怎么沒走?怕違約得賠?。俊蔽乙残α恕?/p>
她嚴肅起來,“不全是,真的。其實,我主要是看你挺可憐的,怕?lián)Q了別人,不會像我這么照顧你?!?/p>
“我可憐?”
“這幾年我做特護,在醫(yī)院待的時間長了,自殺的人也見過不少,可沒一個像你這樣的,”她替我掖了一下被子,“那些人基本上都不是真想自殺,都是想要挾人呢,只有你,是存心不想活了?!?/p>
是,這點她說對了,我是不想活了。
她嘆了口氣,“我見過女人因為男人在外面有人自殺的,還沒見過你們那樣的,我也鬧不清你們咋回事。我本來想,這又是一個尋死覓活耍本事的。沒想到,原來你遭了那么多罪!”
她這幾天護理我,什么都看到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說,我說了她也不懂。因為我自己也沒有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我還以為那個個頭矮些的是你男人,誰知道弄錯了?!彼f,“我聽說那天晚上是他送你來的,我也是他找來的,你的事,我一直都是和他聯(lián)系?!彼傅氖敲祥?。
孟樵是陶德凱的忠仆,做這些事不奇怪。只是,他怎么會去救我的?許是他在樓下聽到我和陶德凱激烈爭執(zhí)動靜太大,上來看熱鬧才發(fā)現(xiàn)我的吧。
特護喋喋不休地和我說道:“也難怪我會認錯,換別人也一樣。那男人對你可真好。護士們也這樣說呢……這些天周圍病房的人都在議論,說可能是你和他惹出事了,讓你男人知道了不依你,你挨了打覺得沒面子,這才尋的短見?!彼f完后開始自言自語:“我覺得不像,你要真是和他有事,你那陰著臉的男人會輕易放過他?”
她終于認對了陶德凱是我男人,但她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還是讓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