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06年,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
“老實交代,你倆那天晚上干啥去啦?”
徐大疆盯著蘇凉石膏腿上的涂鴉盤問。
“啥時候我才能有個女朋友??!”徐大疆隨手操起一本《 牛津詞典 》,塞進蘇凉手里說:“來,砸!”蘇凉迷惑問:“砸什么?”徐大疆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往這兒砸!砸折!看看能不能馬上掉下來一個姑娘愛我!”蘇凉哭笑不得:“你這是嫉妒?”“我就不信你們沒干別的!”徐大疆嘴角的壞笑慢慢收攏,“你倆下一步咋打算的?”蘇凉按照徐大疆固有的猥瑣邏輯揣測他的意思,回說:“你啥時候在女孩面前也敢這么流氓,我就服你!”徐大疆重申:“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你們怎么打算的?”他擅長給蘇凉下一個善意的圈套,然后享受蘇凉由不屑演變?yōu)槌了嫉纳駪B(tài)。蘇凉又中了計,不悅地說:“順其自然?!?/p>
“我拼了老命,就為考北大醫(yī)學部!”
徐大疆的豪言壯語無意間為蘇凉敲響一聲警鐘。蘇凉茫然了一整個下午,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發(fā)呆。何況自己想動,腿也不方便。傍晚,方夏沒來,蘇凉有些心慌,從廁所回到教室時見徐大疆正埋頭苦學,不愿打擾,默默地拄著雙拐走出校門,攔了輛出租車回家。蘇凉回到家,廚房里傳出悶重的切菜聲。他熱衷于欣賞蘇敬鋼做飯:五光十色、干凈利落,像畫家揮毫潑墨。蘇敬鋼的炒飯剛好出鍋,搭在灶臺上的煙還沒燃盡,他捻起來,享受美食一般地大口嘬著。一回頭驚現(xiàn)蘇凉,蘇敬鋼嚇得咳嗽起來,越咳肺越撕疼,一抹血被噴帶出來,射在白瓷碗上,鮮得惹眼。
去醫(yī)院的路上,父子倆坐在出租車里沉默不語。
蘇凉甚至不敢望向副駕駛位上的那副側(cè)臉,他怕每看一眼,都有新的異樣。自己本該像個男人一樣擋在他前面了,卻因為瘸腿,還要像小孩子一樣坐在后排。
時間晚了,醫(yī)院只剩急診。候診處排著不少人,幾個渾身血跡的小青年推著移動擔架呼嘯而過。父子倆都瞧見了,擔架上躺了個血肉模糊的身體?!盎丶野?,明天我自己來?!碧K凉不搭理,拄著拐走到掛號處,拿起公用電話,撥通了方夏的號碼。
方夏急匆匆趕到,蘇凉坐著不動,還好有斷腿打掩護,不會輕易被方夏看出自己在生氣。方夏說過,父母以前都是醫(yī)科大學的大夫,她從小就在醫(yī)院長大。
“先去門診看看誰當班兒吧?!?/p>
方夏敲開一間門,笑意盈盈地驚呼:“郭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