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月牙泉邊第一次見他時的狼狽,一絲羞一絲惱:“我一直都不錯,只不過人要衣、馬要鞍而已。”
一個童子低頭托著一個小方食案從屋內(nèi)出來,將食案放到我們面前,又端了一杯茶給我。我接過茶時,隨意從他臉上一掃,立即瞪大了眼睛:“狗娃子?”
狗娃子板著臉很嚴(yán)肅地對我道:“以后叫我石風(fēng),狗娃子就莫要再叫了,那已是好漢落難時的事了。”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忍著笑,連聲應(yīng)道:“是,石風(fēng),石大少爺,你怎么在這里?”
他氣鼓鼓地看了我一眼:“九爺帶我回來的。”說完低著頭又退了下去。
九爺?shù)溃?ldquo;小風(fēng)因為他爺爺病重,無奈之下就把你落在他們那里的衣服當(dāng)了,恰好當(dāng)鋪的主事人當(dāng)日隨我去過西域,見過那套衣服,把此事報了上來。我看小風(fēng)心地純孝,人又機敏,是個難得的商家人才,就把他留在了身邊。”
我點點頭,原來是從小風(fēng)身上得知我“落難”長安:“爺爺?shù)牟】珊昧耍?rdquo;
九爺把手靠近爐子暖著:“人年紀(jì)大了,居無定所,又饑一頓,飽一頓的,不算大病,如今細心養(yǎng)著就行。聽小風(fēng)說,他一直在擔(dān)心你,回頭你去看看他。”
我道:“你不說我也要去的。”
他問:“紅姑可曾為難你?”
我忙道:“沒有。”
“你緊張什么?”他笑問。
“誰知道你們是什么規(guī)矩?萬一和西域一樣,動不動就砍一只手下來,紅姑那樣一個大美人,可就可惜了。”
他垂目微微思量了會兒:“此事不是簡單的你與紅姑之間的恩怨,如果此次放開不管,以后只怕還有人會犯,倒霉的是那些弱女子。”
我側(cè)頭看著他:“紅姑已經(jīng)承諾了我,絕對不會再犯??捎袃扇姆ㄗ樱?rdquo;
他忽地眉毛一揚:“這事交給老吳頭疼去吧!他的人出了事,我可犯不著在這里替他費精神。”他原本神色都是中正溫和的,這幾句話卻帶著一絲戲謔、一絲幸災(zāi)樂禍,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冬日的太陽落得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起來。我掃了眼他的腿,笑說:“我覺得有些冷。”
他捧起白鴿,一揚手,白鴿展翅而去。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推著輪椅向屋門口行去。我欲伸手幫他,忽想起初見時他下馬車的場面,忙縮回了手。
快到門口時,門突然緩緩打開,里面卻無一人。我驚疑地四處探看,他微笑著解釋道:“門前的地下安了機關(guān),輪椅過時,觸動機關(guān),門就會自動打開。”
我仔細看了一眼腳下的地面,卻看不出任何異樣,心里贊嘆著隨他進了屋子。
整個屋子都經(jīng)過特別設(shè)計,沒有門檻,所有東西都擱在人坐著剛好能取到的位置。幾案不是如今漢朝流行的低矮幾案,而是高度讓人坐在輪椅上剛好使用,是胡人慣用的式樣。不知道他是否是長安城內(nèi)第一個用胡桌、胡椅的人。
他請我坐下,我看到桌子上的油馓子,才想起我從起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過飯呢!咽了口口水,正打量著馓子,肚子卻已經(jīng)急不可待,“咕咕”地叫了幾聲。
他正在煮茶,聽到聲音轉(zhuǎn)頭向我看來。我不好意思地道:“沒聽過餓肚子的聲音嗎?我想吃那碟馓子。”
他含著絲笑:“那是為了過年擺著應(yīng)景的,吃著玩還可以,當(dāng)飯吃太油膩了。吩咐廚房給你備飯吧!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