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抬手攏攏頭發(fā),不慌不忙地從床上下來。焦尸的事自然不能提,冷月只含糊地道:“景大人讓我來這兒睡的?!?/p>
家丁愣得更狠了。
且不管那聲極生分的景大人是怎么回事,他們爺向來待人和善,脾氣好得像沒脾氣似的,這剛過門的夫人是怎么惹了他,竟在洞房花燭夜被趕到這兒來睡了……
冷月沒在意家丁這番見鬼似的打量,垂目看了一眼家丁捧在手上的水盆:“你是來打掃的?”
“哎,哎……”
冷月走到桌邊,往那只靜置了一夜的白瓷杯里看了看,眉目微舒:“那勞煩你順手也把這筆和杯子洗了吧?!?/p>
“是,是……”
景翊換了一身便服,捧著一壺太平猴魁坐在臥房窗邊翻了一宿話本,話本里講了一個癡心佳人與負心少爺?shù)钠嗝蓝鵂€俗的故事,他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到了天亮。
所有流傳在街頭巷尾的東西他都有興趣試試,在乏味的宮廷和枯燥的朝堂里憋得久了,只有在擺弄這些粗糙卻鮮活的東西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還是活生生的。
幾個丫鬟進來伺候他晨起的時候,景翊正翻到最后幾頁,丫鬟連喚了兩聲才把他的魂兒從紙頁間喚回來。
“唔?”
“爺,”領頭的丫鬟垂手恭立,有點怯怯地道,“我們……來得遲了?”
景翊擱下話本揉了揉熬得發(fā)酸的眼睛,抬頭看見丫鬟們喜氣洋溢的裝束,才想起來她們怯的是什么。
照京里的規(guī)矩,洞房花燭夜還遠不是一場婚事的最后一步。一夜笙簫起來之后,還有好些他也數(shù)不清的瑣碎事要做。
他倒是不介意去做這些事,只是這些事大都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得了的……
景翊望著那張空蕩蕩的婚床無聲地嘆了口氣,她似乎是奔著那個夫妻之名來的,但昨晚又空了半張床等他圓房,她到底在想什么,他也有點拿不準了。
不過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剩下的那些象征甜甜蜜蜜百年好合的繁文縟節(jié)對這女人而言肯定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強迫著做來也沒什么意思,索性不做也罷。
景翊轉(zhuǎn)過頭來,在倦意深重的臉上牽出一道好脾氣的微笑,從椅中長身站起,舒了舒窩了一宿哪兒哪兒都疼的肌骨:“不遲,伺候洗漱吧?!?/p>
“是?!?/p>
眼看著有丫鬟拎著熱水往臉盆架走去,景翊驀然想起那只還盛著養(yǎng)魚水的臉盆,忙道:“別急著添水,先把那盆子里的水倒了,拿皂角水好好把盆子洗幾遍,里外都洗干凈了再拿回來。”
領頭的丫鬟應聲走過去,還沒伸手端盆就是一愣。
那盆里的水面上浮著一層脂粉,一看就是女人用過的洗臉水。昨晚臉上敷了這么些脂粉,還能在這間房里洗臉的女人,也就只有那一個。
但凡伺候過景翊的人都知道他過日子講究,但新婚夫人洗過臉的盆子要用皂角水里里外外使勁兒洗,這就不像是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