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魚貫而出，走到外面，空氣確實清新。陶陶說，肚皮已經(jīng)吵空了。范總說，這種招待所，簡直是牢監(jiān)。陶陶說，小店有多少路。范總說，三個路口就到。夜深人靜，四個人悶頭走路，走了不止四個路口，范總東張西望，尋到一家門面，但毫無燈光，玻璃門緊閉，上面貼了告示，本酒吧裝修。范總說，糟糕。陶陶說，老板娘呢。范總懊惱說，半個月不來，變樣子了。阿寶看表，午夜一點鐘。范總說，要么，大家去濩浴，有吃有唱。陶陶說，可以。阿寶說，不麻煩了，回去吧。滬生說，我也想回去，陶陶要去，跟范總走。范總說，要么一道去，要么不去。陶陶說，出來了，就不回去了。阿寶說，已經(jīng)不早了，還是回房間休息。四個人朝招待所走，阿寶發(fā)覺，范總其實對本地不熟，漫無邊際走了一段，繞錯幾條馬路，陶陶掃興至極。四人好不容易摸回招待所，大堂燈光全滅。陶陶推門，內部套了三把鎖。陶陶敲門說，快開門，有客人到了。里面毫無聲音。陶陶搖門說，我要進來。里面無聲息。陶陶說，死人，開門呀，開門呀，開開門呀。門內再無一絲聲息。整幢房子，看不見一點燈光，一幢死屋。范總脫了外衣，爬上大門旁的鐵窗，打算由二樓翻進去。不料嘶啦一響，人根本上不去，欄桿鐵刺戳破了長褲，撕出一個大口，從褲腳一直裂到腰眼里，狼狽不堪。

此刻已近半夜兩點鐘。阿寶說，一輩子進出房間，進來出去，這次比較難。滬生說，四只夜游神，服務員眼里，四只吵狗，惡夢一場。陶陶說，我歇一歇，再喊再敲，非叫這只女人開門不可。阿寶說，開門是不可能了，還是朝前走走，蹲到門口，石獅子一樣。于是四人狼狽朝前漫走，心力交瘁，路燈昏黃，夜涼如水。范總手拎破褲說，這樣子瞎走，也不是辦法，還是尋個地方住下來。阿寶說，范總還是先回去。范總說，這我難為情了，不可以的。陶陶說，到浴室里混幾個鐘頭，天就亮了。阿寶說，不麻煩范總了，現(xiàn)在我就算回到房間，精神已經(jīng)吊足，同樣睜眼到天亮。滬生說，范總先回吧。范總搖搖頭，拎了褲子碎片。滬生聽懂阿寶的意思，范總能力有限，因此弄出這段尷尬，再跟了瞎跑，也像是逼范總買單，毫無必要。滬生說，范總回去，陶陶嘛，到賓館找俞小姐，我跟寶總，另想辦法。陶陶說，這也太絕情了，我情愿睏馬路，也不可能找俞小姐。滬生說，俞小姐會吃人。陶陶說，這次來蘇州，全因為俞小姐急于投資，唉，我最近看女人的眼光，越來越差了，哪里是林黛玉，標準雌老虎，骨子里，只要銅鈿，為參加這次會，打了我多少電話，真的來了，又挑三挑四，翻面孔比翻書快，這種女人，我會看不透。滬生說，跟我講有啥用。陶陶說，作天作地，我徹底買賬。滬生說，過幾個鐘頭，兩個人又粘起來。三個人一路亂講，范總是像中了蠱，緊跟后面七轉八彎，神志無知，悶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