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可沒心思弄那玩意。不如這樣,我們先去吃飯。最近刀魚剛剛上市,我聽說,人民路上有家天天漁港……”
“不了不了。我昨晚一宿沒睡?,F(xiàn)在就想找個地方躺下來睡一覺。”端午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話。他擔(dān)心,假如他們真的去了天天漁港,就有撞見老鬼和小史的危險。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馮老頭想了想,笑道,“是這樣的,我呢,在鄉(xiāng)下有一個兒子,去世好幾年了。幾天前呢,我那兒媳婦帶著我那小孫女找到城里來了。我知道她們大老遠來找我,準是沒什么好事。果然。孫女去年小學(xué)畢業(yè),成績在班上不說太好吧,也在十名之內(nèi),排名在她后面的好幾個人,都上了重點中學(xué),我那孫女呢,竟被分到了一個野雞學(xué)校。這倒也不去說它了,沒想到上學(xué)第一天,她就被學(xué)校高年級的幾個搗蛋鬼帶到操場邊的樹林里,將她身上的幾個零用錢都摸了去。你說什么事?。∥夷切O女,平常膽子就小,經(jīng)這么一嚇,就再也不敢去上學(xué)了。我那兒媳婦,就帶著她找到鶴浦來了,讓我無論如何,在鶴浦一中替她想想辦法——”
“你原來不就是從鶴浦一中出來的嗎?”端午不解地問道。
“問題就在這。”馮老頭苦笑了一下,又接著道:“都以為我是鶴浦一中出來的,還當過語文教研組長,如今呢,不管真的假的,又被返聘到市政府工作,好像我有什么通天的能耐!其實呢,你知道的,我有個屁辦法!鶴浦一中的校長是新調(diào)來的小年輕,我腆著這張老臉,去找他求情,你曉得那畜生跟我說什么?他說,你也是做教師的出身,竟如此為老不尊,帶頭壞了學(xué)校的風(fēng)氣。倘若人人都像你這樣,還談什么公平公正?談什么教書育人、師道師德、和諧社會?這畜生,呸!也配跟我談師德!從他嘴里冒出來的排比句,刀刀見血,扎得我渾身上下都是血窟窿。后來就有那曉事的跟我說:這事也怨不得校長,找他通門路的條子,裝了滿滿一抽屜,他也沒得辦法。這事要能成,你這張老臉沒用,非得有狠人出面不可。”
說完,馮延鶴眼巴巴地看著端午。
端午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尷尬地低了頭,不無譏諷地對老馮道:“你看我這樣一個人,夠得上你說的‘狠人’的級別嗎?”
“這個我自然清楚。” 馮延鶴忙道,“你跟我一樣,都是這個社會的絕緣體,百無一用。不過,若是尊夫人肯出面幫忙,打個招呼,也就一兩句話的事。”
“要說狠人吧,她平常在家,對我倒是挺狠的。”端午其實已經(jīng)提前知道,馮老頭要說什么了,甚至也知道他會以怎樣的方式去說。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勉強笑道:“她不過是一個律師,你讓她跟誰去打招呼?”
馮延鶴的眼神飄忽不定,漸漸地就生出一絲同情來。他的眉毛輕輕往上一挑,笑道:“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