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有太多的皺褶需要展開。像松松垮垮堆在腹部的脂肪,藏污納垢。仿佛他略過不提的那個名字,是一個人人都該明了的平常典故。笑容像冷豬油一樣凝結(jié)在端午的臉上。
這一類的話端午倒也不是第一次聽說。徐吉士曾收到過一封蹊蹺的讀者來信,寫信人指名道姓地檢舉家玉為了讓兒子進(jìn)入鶴浦實驗學(xué)校,“用金錢或金錢以外的特殊方式”,向教育局的侯局長行賄。這封信當(dāng)然被吉士壓了下來。不過,同樣的話,被這個成天嚷嚷著“修德就賢,居于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的馮延鶴暗示出來,似乎更為猥褻。端午不免慚怒交加,沒有理會馮延鶴遞過來的餅干桶。
略微定了定神,端午還是故作輕松地向他的上司表示,他可以給家玉往北京打個電話。試試看。
片刻的沉默過后,馮延鶴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是在他辦公室睡一會兒,還是回資料室去睡?
這個問題,倒是很容易回答的。
回到資料科的辦公室,端午拉上窗簾,將幾張椅子拼在一起,在腦袋底下墊了兩本年鑒,躺了下來??伤环昼娨矝]能睡著。滿腦子都是家玉一絲不掛的樣子。
他想起了那年在華聯(lián)百貨再次見到她的情景。那時,她的一只手插在別人的口袋里,腦袋撒嬌般地靠在那人肩頭,在一種靜靜的甜蜜中,打量著玻璃柜中琳瑯滿目的珠寶。她的臉比以前紅潤了一些。馬尾辮上扎著一條翠綠色的絲綢緞帶。她身邊的那個男人,長得十分彪悍,即便是背影,也讓人不寒而栗。他們也許正在挑選結(jié)婚用的戒指。男人摟著她,手里舉著一枚鉑金戒指,在燈光下細(xì)細(xì)地察看。家玉忽然就僵住不動了。她從墻上一塊巨大的方鏡中看見了端午,驚愕地張大了嘴。然后,那個男人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也看到了他。他的塊頭那么大,而家玉的身體卻是那么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