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天馬行空地想著呢,猛然就被實驗室外站出的一人攔了下來。我看清這個身影絕對是顧少卿無疑,立刻像是遇見了救星一般,扯著他的胳膊死也不肯放手。
“顧老師!”我喊他,心還是跳得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于是又喊了一次,“顧老師!”
他原本是笑著,一見我樣子不對,便立刻蹙緊了眉頭:“你怎么了?”
問我怎么了,該怎么回答?被另一個老師調(diào)戲了?他肯定不會相信的。一轉(zhuǎn)頭,走廊里哪還有什么電工老師?。≈荒芤ба?,將剛剛的一幕壓下去,卻依舊抖著嗓子道:“我怕黑?!?/p>
他怔忪片刻,繼而笑了:“那我送你回去?!?/p>
我一瞥墻頭上掛著的牌子:原子物理實驗室。原本緊緊鎖住他胳膊的雙手,很快便松了下來。
后來我才得知,顧少卿那一晚特地去勸說爸爸放下工作,好好和我這個女兒聊聊天、說說話,爸爸當(dāng)即以事多人忙為由拒絕了。顧少卿也不放棄,審時度勢退了一步,說哪怕他真的沒空參加活動,來看看有主持任務(wù)的女兒也不失為放松的好方法,勞逸結(jié)合,腦子能轉(zhuǎn)得快些。
當(dāng)時我雖然猜出了大概,卻頗有些不識好歹。他送我回宿舍時,我還特意別有用心地和他說了一番話。
“顧老師,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嗎?”
他自然不知道,搖了搖頭:“說說看?!?/p>
“我最討厭那些愛心泛濫的偽善人了?!蔽依淅湟缓撸罢l家窮困、誰家出了事,他們便上躥下跳地謀捐款、謀出路。這也便算了,偏偏有人不滿足,硬是要喊來新聞媒體大肆宣揚。那些受到幫助的人私下里謝謝他們還不行,非要拉上臺面,當(dāng)著千千萬萬的人說謝謝。我每每看到電視機(jī)里的這一幕時都在想,他們是真的想說謝謝嗎?那些錢拿在手上不會滾燙得直想扔了嗎?人的尊嚴(yán),有時并不在于你能給予多少,而是在于你能留下多少?!?/p>
顧少卿始終是淡淡而笑,默然不語。間或,我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視線,然而微微一側(cè)頭,卻又只望到他刻成堅毅的側(cè)臉。
到了宿舍樓下時,我剛剛所受的驚嚇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卻又開始覺得顧少卿頗有些悶悶不樂,難道是剛剛說錯了話,惹他不高興了?
我有些郁悶,早說過我這人很怕自己惹人生氣,此刻心內(nèi)的負(fù)罪感快速加深,只好腆著一張笑臉問他:“顧老師,你能在晚會上表演嗎?我沒聽過你唱歌,更沒聽過你彈鋼琴?!?/p>
顧少卿看著我,眸光異常清朗。他不回答,和我迂回著:“如果我選擇答應(yīng),該用一首什么曲子呢?”
我想也沒想:“《End of may》!”
“好主意,可是……”他一頓,緊接著笑了笑,“我需要一個搭檔,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在臺上唱,那就實在太無聊了?!?/p>
這人終于又會笑了,我心里一松,抓了抓頭發(fā),算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陪你唱,不過我不會歌詞,幸好還有兩天時間能讓我學(xué)一學(xué)。”
顧少卿此刻卻換上了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可我想讓你唱另一首,正好作為我們材料學(xué)院推薦節(jié)目。如果你能學(xué)會,我就答應(yīng)你上臺唱歌?!?/p>
這人在這兒挖了坑等我呢!可要他上臺唱歌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愿望啊,明明挺聰明挺有素質(zhì)一人,怎么一到關(guān)鍵時候就缺乏大局觀呢?
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表率,立馬一點頭,道:“不就一首歌嗎,你說,我立刻就去學(xué)!”
“也是Ann的一首歌?!彼统鍪謾C(jī),在屏幕上快速輸入幾個字母,遞到我的眼前,“《Sailor and widow》?!?/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