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丹砂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忽然手一抖,潑出小半杯茶水。緋兒見狀連忙拿巾子擦了。
“緋兒……”簡丹砂檀口微張,伸手碰了碰緋兒。
“姑娘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有點乏了?!焙喌ど皳崃藫犷~頭。
“姑娘飯還沒吃過呢,我這就去廚房尋摸點好吃的。”
“不!”簡丹砂用力拉住緋兒,又松了開來,“其實是我跪得太久餓過頭了,現(xiàn)在反倒沒什么胃口。不過,如果有一碗緋兒招牌的紅豆湯圓就好了?!焙喌ど罢UQ郏y得露出一彎嬌羞的笑容。
緋兒撲哧一笑:“姑娘什么時候也會撒嬌了?這紅豆湯圓現(xiàn)做可要費些工夫,姑娘要不要先吃點其他的墊一墊?”
“不用,我趁這段時間睡上一會兒?!?/p>
“那好,姑娘好好休息吧。我這就去?!?/p>
簡丹砂定定望著緋兒道:“嗯,小心些,若是碰到了那個賊,大聲叫便是?!?/p>
緋兒點點頭,重又提了燈籠去了。
簡丹砂扭頭望著半垂的帷幕,抽出懷里的絹帕抹了抹臉就和衣上了床榻,臨睡前摘下了發(fā)間的銀簪,悄悄握在手心里。
在這個冷僻簡陋院落里住了十七年,簡老爺來這里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姐姐雪宛也是兒時來的多一些,長大后也來的少了。院里的一草一木、屋內(nèi)的每一樣擺設(shè),甚至是屋角有幾網(wǎng)蛛絲她都一清二楚。自娘過世后,這個屋子越發(fā)清冷,呼出的氣息是冷的,寥落時的幾句自語是冷的,就連熒熒的燭火,映在紗窗上的剪影也是冷的。
如今,屋梁上多了一角凸起的陰影,冷寂的空氣里多了一道人氣,只怕就是那個賊人。
簡丹砂當(dāng)時想與緋兒不動聲色地走出屋子,可是又怕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已經(jīng)令賊人生疑,她們這一走像是要通風(fēng)報信,反正這屋子里也沒什么好偷的,索性她自個兒留下來,好讓賊人安心。只盼著那賊人趁她假寐之際,自個兒逃出去就好,緋兒做紅豆湯圓也能耽擱得久些,待她回來,一切太平。
簡丹砂思緒萬千,面上一點也不流露,只半側(cè)著身子靜靜合著雙目,盡量讓呼吸清淺和緩,一雙耳朵卻抽尖了細(xì)細(xì)聆聽。
黑暗中,她可以感覺到火苗隨著透窗的輕風(fēng)輕擺時近時遠(yuǎn)。也就在這火光倏忽搖動中,生出一道陌生的目光,即便閉著雙眼,簡丹砂也能感受到那灼灼的注視,是那樣熱燙地烙上她的臉,幾乎讓她亂了呼吸。
簡丹砂心中無限懊惱,覺得自己實在是自作聰明,思慮太多,與其頂著這樣未知的風(fēng)險,還不如拉著緋兒一走了之。
就在簡丹砂快裝不下去時,灼熱迫人的感覺消散不見。很快地,一切都恢復(fù)如常,屋內(nèi)靜謐得能聽到風(fēng)吹竹葉的沙沙聲。
簡丹砂仍不敢動彈,又假寐了好一會兒,直到生出寒意才動了動手腳,緩緩張開雙眼,確定屋內(nèi)沒有旁人,才松了一口氣。
之后緋兒安然歸來,簡丹砂想了又想,還是把剛才的事忍住了沒說,一口一口吃著軟糯香甜的湯圓,還真有劫后余生的歡喜。
簡丹砂把玩著紗帳,看窗外層層疊疊的海棠枝葉交錯在一起,在月光的映射下微微泛著流光。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