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悄悄在錢莊中寄存了一筆錢款,定了落腳的地方,也訂下了船只,先遣緋兒把簡單的行囊偷送出去,她們再尋個(gè)由頭一同出府,在外改頭換面,遠(yuǎn)走高飛。然后那便是她的另一段人生,另一片天地,另一個(gè)簡丹砂。
沒想到她剛向緋兒囑咐完,院子里就出現(xiàn)了一個(gè)蒙面漢。她還來不及驚呼,青天倒轉(zhuǎn),烈日刺目,她便再沒有了知覺。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偶爾能聽到些許人聲,也能感到路途顛簸,甚至還有人給她喂食喂水,可是就是使不上力氣,怎么也清醒不過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她真正清醒,發(fā)現(xiàn)已身在船艙中。她看清了身前人的容貌,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這個(gè)滿面絡(luò)腮胡的人就是將她擄走的匪徒,名叫瑯天,后來負(fù)責(zé)接應(yīng)的人叫洛長行,只是他們究竟是什么來路、為何要把她擄來、要到什么地方去,這兩人卻是一字不提。
簡丹砂不懂水性,置身渺茫的江水中也不敢妄為。
瑯天拍著腰邊的水壺好一會兒,伸展了一下四肢,索性以手枕頭躺了下來,一雙腳搭在篷外頭。
洛長行將自己的水壺遞了上來。他四方的臉,四方的眉,棱角卻是圓潤含蓄的,一身鴉青的衣衫平整干凈,襯著溫潤淡然的眼神,絲毫沒有惡人的樣子。簡丹砂抿了抿干澀的唇,猶豫著要不要接受。
瑯天扭頭道:“你管她做什么,她愛喝不喝,愛吃不吃,這樣更好,省得她有力氣鬧騰。”
洛長行直接將自己的水壺塞進(jìn)她的手里,淡淡說道:“你若想喝了隨時(shí)可以喝。還有這些干糧?!?/p>
簡丹砂攏了攏手,雖然眼前的是擄劫她的匪徒,但她目光中還是對他流露出了感謝之意。
“也許到了目的地,還有熱湯熱食,可以暖暖胃。”
“到底要把我?guī)У侥睦锶??”簡丹砂抓住機(jī)會,又問了一次。
洛長行正遲疑著該不該回答,該怎么回答?,樚旆鹕?,口氣不耐煩地說:“你對她那么好做什么?你該不會看上這女人了吧?”
“你胡說什么!”洛長行露出不快,“你不覺得有些過了嗎?”
“我只是在提醒你,看歌輝怎么治你?!?/p>
洛長行道:“這話你恐怕沒有資格對我說?!?/p>
瑯天反問:“我怎么沒有資格?”
兩人對峙了片刻,還是洛長行先軟下口氣:“你想太多了。”
“那就好。”瑯天轉(zhuǎn)而又瞪向簡丹砂。船只正駛進(jìn)一條狹窄的江道,貼著峻峭的崖壁走得顫巍巍,四周陡然暗了下來?,樚斓囊浑p眼睛死死盯住簡丹砂。
簡丹砂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直到船只駛了出去,光亮融去了瑯天眼中的深沉,她才松了口氣。
三個(gè)人在船中安靜了好一會兒,船停了下來。
瑯天率先站起身,說了句:“走?!?/p>
簡丹砂瑟縮了一下。
洛長行將簡丹砂扶了起來,對她說:“走,上島再說?!?/p>
“上島?”
簡丹砂探出篷子,小船??吭谝黄瑴\灘前,不見了雪與霧,眼前一片開朗清明。江岸邊七八艘大小不同的船沿岸排開,茸茸的細(xì)草從沙礫與黃土中探出,沿著江堤勃勃生長,綠意盎然。視線再抬高些,便能看到不遠(yuǎn)處延綿高巍的城墻,旌旗獵獵,寒光湛湛。扭頭再望身后,山峽外依稀還見得著飄飛的雪。
分明是兩個(gè)世界。
瞧著簡丹砂的驚怔,瑯天很是得意,臉上露出一彎笑容:“怎么,我們沒說過嗎?我們是江匪。”
當(dāng)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