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大喜的爹，就是我的爹！”劉金蓮說。

“小姐，看你說的，大喜的爹，你只能叫大伯！”面對倔強(qiáng)的劉家小姐，靈芝無可奈何。

雪仍然在下著，寒氣逼人。靈芝將劉金蓮帶到內(nèi)房，坐到火箱上，再蓋上絮被。二人促膝長談。劉金蓮不吃不喝，靈芝也陪她不吃不喝。劉金蓮對靈芝產(chǎn)生了非常好的印象。做兒媳的，能和這樣的婆婆相處，哪怕是喝涼水過日子也心甘情愿！善良的老人顯然是出于無奈，才這樣將她拒之于門外。她突然天真地說：“進(jìn)到這屋里，我是娘也叫了，爹也喊了，說什么我也不走了。你們不肯接納我做兒媳，我給你們做女兒總可以吧！”

“小姐，你快莫這樣說。”靈芝連連擺手道，“你是千金之體，怎么能給我們這樣的貧賤之家做女兒?！?/p>

“怎么不成？我哥哥從小就過繼給一個叫花頭，他的小名就叫作叫花子?！?/p>

“那是取叫花子的命賤，伢兒好盤養(yǎng)?！膘`芝說，“你說給我們做女兒，事情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你得先回到家里征得爹娘的同意。爹娘把你養(yǎng)到那么大，一下子就成為別人的女兒了，若是告到官府，我這小門小戶可吃不消??！”

“你們留也好，不留也好，反正我是不回浦陽鎮(zhèn)了?！眲⒔鹕徔蓱z巴巴地說。

“小姐，有句山歌是這樣唱的：‘沙灘不是栽花地，禾坪不是跑馬場?！榧艺牡跄_樓，不是你久留之地?！膘`芝說著，抓住了劉金蓮細(xì)膩的小手，慢慢細(xì)細(xì)地搓揉著，接著又說：“不瞞你說，大喜的爹已經(jīng)去浦陽鎮(zhèn)見劉老爺了。告訴他，你到我家來的事沒有任何外人知曉。今天夜里，他們會來接你回家。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要坐上花轎，去到你的婆家張家窨子了?！?/p>

“不！今晚我不回家！就是死，我也絕不進(jìn)張家窨子的門，也絕不嫁給張家的那個人！”劉金蓮說著，充滿恐懼地將雙手從靈芝粗糙的手掌中抽回。

靈芝復(fù)又將劉金蓮的雙手抓住，她說：“小姐，今晚你必須回家，明天你必須做張家的新娘！”

“為什么？”劉金蓮瞪大兩眼問靈芝。

“不為別的，就為了你的爹娘。”

“為了我的爹娘？”

靈芝說：“是的，就是為了你的爹娘。你想想，你娘十月懷胎生下你，容易嗎？你爹終朝辛苦興家創(chuàng)業(yè)，容易嗎？你作為爹娘疼愛的女兒，難道就不該設(shè)身處地為爹娘著想？浦陽鎮(zhèn)上，有多少眼睛在看著劉家窨子。鎮(zhèn)上的人要是曉得你在花轎上門之前，突然間不見了，會有多少人指著劉家窨子說長道短！你爹娘的老臉往哪里放？他們?nèi)蘸笤阪?zhèn)上怎么做人？”

“嗚！嗚！”聽了靈芝的這番話，劉金蓮哭得更傷心了。她的眼淚，不再只是為自己而流，而是想到了爹娘。她再一次將雙手從靈芝的掌中抽回，反過來將靈芝的雙手抓住了。

靈芝繼續(xù)說道：“小姐，人在世上，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去張家，是老天爺早就排定了的。人活著不能只是圖自己的榮華富貴、快樂逍遙，更要想到報爹娘的深恩。高腔戲的《香山》想你也看過，那得道的觀音菩薩，當(dāng)初就是為了報爹娘的深恩才削發(fā)當(dāng)了尼姑的。為了爹娘，哪怕是下地獄，你也必須嫁到張家去。乖乖地坐上花轎去張家，就是你對爹娘最好的報答！”

劉金蓮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長長地嘆著氣，默默地落著淚……

劉家窨子里，劉金蓮出走麻家寨的事情，被瞞得鐵緊。伍秀玲時不時從劉金蓮的閨房里走出走進(jìn)，就好像是她一直在陪伴著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