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艾爾弗雷德上樓來了。他洗得干干凈凈，穿上了襯衫，現(xiàn)在看著像個工人樣兒了?？陕芬咨X得她和他就像兩個陌生人，各有各的生活軌跡。想到此，她又感到失落。唉，要是她跟他的關(guān)系能定下來、不分開，那該多好。

“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了？”他問母親。

“好點(diǎn)兒了，”她懶洋洋、不動聲色地說。她如此令人奇怪地輕描淡寫，拉開距離，只說讓兒子安心的話，在路易莎面前把母子關(guān)系弄得很僵。艾爾弗雷德從而變得毫無用處，一錢不值。路易莎暗忖她是否失去了他。相比之下，這位母親顯得真實(shí)，兒子倒不那么真切。這令路易莎不解，心生涼意。

“我最好還是去叫哈里森太太來吧？”他說，等母親做決定。

“我想我們是該找個人來，”她回答。

路易莎站在一旁，不敢介入他們的事。他們的生活中沒她的份兒。除了是個來幫忙的外人，他們認(rèn)為她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無意中傷害了她，對此她無可奈何?？伤€是忍了，堅(jiān)持說：“我留下來伺候吧，您這兒沒人可不行?！?/p>

這話教那母子不好意思了。不知說什么才好。

“我們能想法子找到人來，”老婦人有氣無力地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jīng)無所謂了。

“我怎么也得待到明天再走，”路易莎說?！暗侥菚涸僬f吧。”

“怎么能麻煩你呢，”老婦人呻吟道?？伤偟糜腥斯懿判小?/p>

路易莎算是被正式接受了，她為此感到高興。她想分享他們家的生活。自然她自己家里很需要她，特別是因?yàn)楝旣愐患一貋碜×?，家里更需要她。但他們必須學(xué)會沒她也能對付。

“我得給家里寫個便條，”她說。

艾爾弗雷德·杜蘭特看著她，隨時待命聽她吩咐。他自加入了海軍服役，就變得會察言觀色，隨時聽從吩咐。不過這種言聽計(jì)從中仍顯出某種主見來，路易莎喜歡他這一點(diǎn)。可她仍然感到難以接近他。他總是那么恭順，訥于言敏于行，這樣反教她弄不懂他是個什么人了。

他目光熱切地望著她。她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是金棕色的，瞳孔很小，是那種目力極遠(yuǎn)的眼睛。他警覺地站著，像軍人那樣待命。他的臉龐仍然透著風(fēng)吹日曬過的黑紅。

“你需要筆和紙嗎？”他像對待上司那樣畢恭畢敬地問，這比沉默還讓她難以應(yīng)付。

“是的，請給我紙筆，”她說。

他隨之下樓去了，在她看來，他是那么內(nèi)斂，一舉一動都透著全然的自信。她怎么才能接近他呢？因?yàn)樗遣粫@邊靠近一步的。他只會全心全意、無動于衷地聽她吩咐，樂于聽她的，但是要與她保持相當(dāng)?shù)木嚯x。她能看得出他確實(shí)高興為她做點(diǎn)事兒，可如果她有所表示，他就會迷惑不解，甚至感到受了傷害。一個男人穿著襯衫在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坎肩不系扣子，領(lǐng)口敞著，等待吩咐，這讓她感到奇怪。他的動作很好看，似乎渾身充滿了活力。她被他這種完美吸引住了。可是，當(dāng)一切停當(dāng)了，再不需要他了，她反倒不敢正視他，一見他那垂詢的目光她的心就會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