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薄,透過窗簾越發(fā)顯得軟弱無力。銀紫色的窗簾不斷飄搖,風(fēng)鈴篤篤。光線忽而暗淡,忽而耀眼,撕裂的像向日葵花瓣一樣,金艷艷地灑在身上。我無力地睜開眼睛,側(cè)身蜷縮在那里,用手指撥弄灰燼,不想起床。
我揚(yáng)起脖子,借著一點(diǎn)縫隙看窗外,下雪了。
雪絨靜謐無聲,瑟瑟落到地面,天色陰霾,而太陽照舊掛在那里。周圍,是一層將明未明的薄云。
是了,這是我看過的最難忘的落雪。如梵高的畫布,分明是跳躍的顏色,朦朧氤氳的筆觸,通篇卻都是無法言明的傷、不可觸摸的疼,凄艷至極。
回到公司的時候,已將近十一點(diǎn)。今天公司異常的忙碌,只有邵蕎一如往日,邊忙著寫報告,邊滔滔不絕地跟旁人閑聊。
“這些事本來是素錦負(fù)責(zé),她不來,我們就比別的時候忙得多。夏總又貴人多忙,根本顧不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年頭,有了素錦我們擔(dān)心釣不到金龜,沒了她,又擔(dān)心完不成工作。”
“邵蕎,”我叫她,懶得理論什么,“今天怎么這樣忙?”
“聽說公司股東要來,夏總一早就把任務(wù)分派下來,自己倒跑去忙別的。”
邵蕎毫無顧忌,已然忘了夏僉羽的身份。我笑了笑,轉(zhuǎn)身又走出了辦公室。
我不知道是否受了涼,從早晨開始喉嚨出奇的癢,頭疼欲裂,微微咳嗽的時候,連帶胸口也悶悶的疼。剛才同邵蕎說過話后,整個人就越發(fā)難受起來。我忙著開車去醫(yī)院,掛號的時候,只開口,發(fā)不出聲音。醫(yī)生說只是病毒感染,連帶著休息不夠,所以癥狀比其他人較嚴(yán)重一些,休息幾天,吃幾服中藥就會好。我拿著處方去抓藥的時候,夏僉羽打來電話。我忙著掛掉電話,想了想,覺得不妥,便打算給他發(fā)去一條短信。
“你敢掛我電話?”
短信寫到一半,夏僉羽先一步發(fā)了短信過來。
“不敢,”我邊笑邊回過去,“就是不想接,今天股東到公司,你一經(jīng)理都不在,還指望我去?”
“不待見他們。”
“你不待見,就找我?夏僉羽,跟你請幾天假,年后回來上班。”
“離過年還有小一個月,公司正忙,你倒是會挑時候。我不批準(zhǔn),怎么著?”
“沒指望你批準(zhǔn),就是知會你一聲兒。”
空氣低沉沉,心口壓抑不堪。過了半晌,不見夏僉羽回信,我合上手機(jī),拎著藥打算去超市買砂鍋。
車開到半路,頭疼得愈加厲害,我開始眼花繚亂。我看不清前面的路,正猶疑要不要停靠,只聽到車尾有響動。我忙推門下車,只見一輛寶馬 X5撞到我的本田雅閣。
“如果,有一日我們的距離太遙遠(yuǎn),只要記得隨時想念,我就會出現(xiàn),不早,也不晚。”
很久很久以前,康起言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當(dāng)時一副況名難尋的樣子,至今記憶猶新。他說得對,真的不早,也不晚。在人海茫茫里,我和他,就這樣再見。他坐在那輛寶馬 X5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素錦,別來無恙。”
從離開維也納那天算起,我們大約分別了兩月余。他樣子沒有變,身上那種舊時遺少般的氣質(zhì)分外凜冽,一雙狹長的眼睛愈多了幾分薄情、幾分冷情、幾分凄楚,更顯得風(fēng)情萬種。
“風(fēng)情萬種”這樣的辭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夏僉羽,大概也只有康起言才配得上、配得起。
“嗬,開……寶馬……X5的……都是混蛋。”我瞟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吃力地?cái)鄶嗬m(xù)續(xù)說道。
聲音沙啞,幾近失聲。
“晚上睡覺又沒關(guān)窗?”他皺了皺眉頭,下車,伸出手在我的額頭上拭了拭,“發(fā)燒呢,怪不得突然倒車。”
原來竟是我的錯?不獨(dú)今天,從離開他的時候,錯的就是我一個。我妄圖重新拾回彼此的愛意,可是怎么能忘記,這一份愛意,是我親手葬送的?他憑什么要一直愛我?我又怎么可以借著他給過的愛與溫暖欺人太甚。
“去過醫(yī)院了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竟然莫名的酸楚起來。我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有多孤獨(dú)無助,轉(zhuǎn)身就走??灯鹧詻]有攔住我,只是一個人怔怔站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