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評《屠格涅夫傳》(4)

屠格涅夫傳 作者:安德烈·莫洛亞


肯定屠格涅夫的一切以現(xiàn)實生活和實際人物為出發(fā)點的創(chuàng)作方法,莫洛亞同時指出了他的現(xiàn)實主義的特點是和詩意的結合。以“詩意的現(xiàn)實主義”來概括屠格涅夫的特色,其發(fā)明權恐怕不屬于莫洛亞。但他有較深刻的體會,把這一點看作屠格涅夫的“全部文學理論”,并給予具體的闡述。他指的是在自然景象描繪中充滿著激情,在日常生活畫面中洋溢著高尚的幻想。如果需要補充的話,我們將說:屠格涅夫的詩意的現(xiàn)實主義,首先在于他從詩意的方面觀察生活,從而能于平淡無奇的日常事物中見到詩意。例如在《獵人筆記》中,不僅大自然詩意盎然,就是農民的形象,也都富有詩趣(如《霍爾和卡里內奇》中的卡里內奇、《歌手》中的雅科夫、《白凈草原》中的農家孩子等)。其次,他的許多人物,不管是羅亭、英沙羅夫和巴扎羅夫,還是娜塔莎、麗莎或葉琳娜,都懷有崇高的理想和激情。特別是這些所謂的屠格涅夫的少女,她們的可愛,不只是由于愛情的純真,而且因為這種愛情為理想所照耀,而升華和詩化了。然而這些人物都牢牢地植根于現(xiàn)實主義,有血有肉,沒有因飽含理想而變成概念的傳聲筒。詩意的現(xiàn)實主義還表現(xiàn)在敘述的風格上。屠格涅夫的有些篇章,濃郁的抒情氣息,融和著淡淡的哀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與其說是散文,毋寧說是詩行。這里無須舉例,在《獵人筆記》中,在《羅亭》、《貴族之家》等長篇中,真可謂俯拾即是,更不消說名實相符的散文詩了。所有這一切,當然不僅來自高超的藝術,而且還淵源于他的氣質,他的浪漫主義的個性。順便說說,屠格涅夫對維亞爾杜夫人的始終不渝的愛情或癡情,確是充滿浪漫情調的。

高爾斯華綏談到過,屠格涅夫的方法是“精選和提煉”。對此莫洛亞根據(jù)法國作家布爾熱的回憶作了深一層的說明。布爾熱說:“屠格涅夫認為,描寫的才能完全體現(xiàn)在對能引起聯(lián)想的細節(jié)的選擇上。他主張描寫始終應該是間接的,與其直言不諱,毋寧啟發(fā)暗示”。屠格涅夫曾盛贊托爾斯泰的一段寫景——只寫一只蝙蝠起飛,“淡淡的一筆就使人領略江畔迷人的夜色寧靜”,人們仿佛聽到蝙蝠翼梢相觸的聲音。莫洛亞告訴我們:屠格涅夫自己也不乏這樣的妙筆。他舉了兩個例子,在那里,這位俄國作家不直接描寫秋林的蕭瑟和深夜的寂靜,而是通過枯枝落葉及其墮地聲,蠟炬的吱吱作響等等,使讀者宛如親臨其境,用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去感受。這確是藝術的三昧,如果不是莫洛亞這樣點明,粗心的讀者會囫圇吞下人參果而無暇品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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