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一愣,剛才那個人的樣子,怎么有點兒像死人臉?
我趕緊伸頭去找他,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哪里還有他的影子。而且剛才就那么瞅了一眼,也沒注意他是要下車還是要上車,這還去哪里找他!
我苦笑著,說不定是我自己看花了眼,看誰都像死人臉。在太行山腳下那個晚上,我還覺得看到他了呢,結(jié)果呢,我還不是沒有看到他的半個影子?
就這樣想著,我恍了恍神,背后就有人輕輕撞了我一下。
我的身子一僵,然后很快恢復了自然。
那個人一直低著頭,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然后迅速走到了人群中,我沒看到那個人的樣子。
我跟猴子說去一下廁所,見左右沒人,展開手心,里面躺著一張紙條。
這張紙條,就是剛才那個人塞給我的。
我展開這張紙條,發(fā)現(xiàn)上面寫了一句話:小心他。
我心中突然一沉。
小心他?“他”是誰?是猴子嗎?他娘的,竟然有人跟蹤我!
我考慮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先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猴子,看看情況再說。但是同時我也預料到了,這次的旅途一定不會輕松。
我看著外面的田野,車燈照在茫茫的原野上,原野漫上了一層白霧。霧氣彌漫,仿佛黃河一般渾濁,讓我怎么也看不清楚前方。
再遠處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幾盞燈忽明忽暗,轟隆隆的列車寂寞地行駛在荒蕪的黑暗中。我縮緊了衣領(lǐng),想著我到底是離真相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了呢?
回到座位上,猴子正在那兒翻看一本破了邊兒的旅游手冊。我心里亂糟糟的,又怕猴子跟我說話,便把頭歪到一邊,裝作睡著了。我瞇著眼看大山在黑暗中隱約露出的輪廓,荒無人煙的草原,忽明忽暗的燈光,胡思亂想著。我有些拿不準,猴子當時讓我來若爾蓋草原的理由簡直荒謬透頂,一看就是瞎掰的。但是我當時為什么想都沒想,一下子就答應了呢?
我和猴子之間的深厚友誼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是說老實話,我在內(nèi)心深處好像對那里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我曾經(jīng)到過那里一樣。其實,在我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個隱秘的理由,那就是,我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能在那里找到黃曉麗。
在這些天經(jīng)歷的所有人物事件中,黃曉麗是最讓我搞不懂的??梢哉f從一開始相遇,一直到她離開前說出那句古怪的話,都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我想從猴子嘴里套出點兒什么,但是這小子也對她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出生于軍人世家,父親是四野的一個頭頭。她前幾年才來黃委會,為人很低調(diào),很少和別人談論家里的事情,所以猴子知道的并不多。
我一個人在那兒悶頭想了又想,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疖囖Z隆隆響著,在這單調(diào)的環(huán)境下,我的眼皮漸漸抬不起來了,脖子往衣領(lǐng)里一縮,靠在座位上,就呼嚕呼嚕睡著了。在火車硬座上睡覺是最痛苦的事情,你剛剛要睡著,頭一歪,身子就差點兒摔倒在地上,立起來再睡,要睡著了,身子又要歪倒。就在這半醒半睡之間,我看見猴子站了起來,從行李中掏出一個破本子,小心查看著。我迷迷糊糊嘟囔了一聲,他嚇得趕緊把本子藏起來,朝我傻傻笑著。我胡亂罵了一句,接著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