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敘述在讀者看來,或許不過是奇思異想,或是一場在清醒后寫下來的夢境。然而在那些情緒激動的時刻,我們依然為各式各樣的心智在我們一合上眼就立刻變出來的幻術(shù)所迷惑。我們這些看官,不應(yīng)把懷疑拋諸腦后,因為此一懷疑,即是我們“企圖一窺造物主這位魔術(shù)師布簾后頭的究竟”意愿;因為此一懷疑,即是“人類追問生命意義,生命何去何從,以及如何過有意義人生”的意愿。生命有如幻夢,影像有如文字、思想、言語。
當(dāng)我們注視世界的種種幻象,我們看到的僅僅是世界?;孟笾褂诤翁帲康拇_,從人們在海濱找到的化石,到近期在皇家學(xué)會所見的蓋斯勒放電管,生命中哪樣?xùn)|西不是幻術(shù)?我們的周遭似乎充斥著幻想與奇跡,如同羅貝爾-烏當(dāng)[讓·歐仁·羅貝爾-烏當(dāng)(Jean Eugène Robert-Houdin,1805—1871),法國歷史上最有名的魔術(shù)師,曾經(jīng)是個科學(xué)家,善于把自動技術(shù)應(yīng)用于魔術(shù)表演,創(chuàng)造了一種“舞臺化的魔術(shù)”打造各式各樣的機器,并利用機器來制造幻覺]。在此,我提議建造一部心智機器,利用這部機器,我們即可看清幻覺與幻覺背后的真實。倘若我們知道如何建造機器,我們就能以此部機器為基礎(chǔ),來建造能理解所有心智及其運作的機器。利用這部機器,我們即可追問:何謂幻覺?還有,這又是何種幻覺?因為這部機器能輕易潛入幻覺深處,就像魚潛入池中如果產(chǎn)生漣漪,那并不是幻覺的漣漪,也不是真實的漣漪,而是幻覺與真實這兩個世界(造物主這位魔術(shù)師的世界,與他的觀眾的世界)碰撞之后,所產(chǎn)生的漣漪。
我用這種方式來談造物主這位魔術(shù)師,有可能會誤導(dǎo)讀者,就讓造物主成為博物館館長吧!而我們這些被造物就生活在我們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的幻夢世界里,因為我們?yōu)橐矮F和藤壺命名(野獸在這片珍貴神秘的大地上爬行,藤壺則是依附在這片大地上)。因為我們搜集它們放進博物館里,因此我們相信自己真的是館長。我們以為光是穿過以太才映入眼簾,真是愚不可及。在此以外的并非真相,而是我們使之成為真相的東西,但這卻是我們無法看清的。
此處夢和機器合而為一,存在物是由記憶變出來的,而記憶則是和夢一樣真實或不真實。我們在此觀察存在物有鼻子、下巴和皮膚的魚,是造物主異想天開的游戲之作,僅僅是由他的思想造出來的。此處有可能真實存在嗎?有可能用亞里士多德的隱喻[隱喻(Metaphor)的希臘詞源代表“傳遞”,是將真實事物以影射、模擬的方式表達出來]造出來嗎?事實上,我們只有用“隱喻的邏各斯”才能找到過去的初始。我們稱之為記憶的幻覺,這個命運的帷幔對意識緊緊拉上,但卻留在每一個存在物身上,從海洋生物到人類,從鵝卵石到海洋,誠如拉馬克與達爾文所言。此處有可能真實存在嗎?或許不?;诖艘痪売桑蚁Mx者視這部作品不過是虛構(gòu)之作。
盧瑪斯寫于189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