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Y先生終于意識到,他不可能在偶然的情況下弄到那種藥。想要重返對流層世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找到醫(yī)生,說服他說出重返那個世界的法子。
第十二章一開頭,Y先生打聽到:夏天跟著集市巡回全國的人,到了冬天大多會回到倫敦。他們會在廢棄的商店或小巷的房子里演出。他只剩這個辦法了,所以Y先生一到夜晚就會去逛那些演出場所,他花了不少錢在這上面,想找點線索,看看能否找到集市醫(yī)生。
我的尋找持續(xù)進(jìn)行到十一月。天氣越來越冷,可是我依然堅持每天晚上都出去尋找,盡管我已經(jīng)開始懷疑能否找到想找的人。倫敦似乎變成了一個浮華世界,西區(qū)的那些小巷里,有很多演出場所都掛著俗艷的深紅色布幔,還打上廣告,張貼巨幅的彩繪畫像或畫報,宣傳各種惡形惡狀的演出,像是“長胡子的女士”、“渾身斑點的男孩”、“秘魯女巨人”,還有其他天生的突變種、野人和畸形人。
這些演出場所多半是全天候營業(yè),可是我發(fā)現(xiàn)只有夜晚去才能看到最精彩的演出陣容。所以,我只好每天晚上用過晚餐之后才出門冒險。這些演出場所既俗艷又乏味,我在門口掏錢進(jìn)場,里頭不是人山人海就是空無一人。每到一個地方就問他們一樣的問題,每個地方給我的回答也都一樣——沒人聽說過集市醫(yī)生這個人。
越接近十一月底,天空就變得越陰暗,每天晚上都下雪,還越下越大,所以我決定只在自家附近探險,等天氣好一點再去遠(yuǎn)一點的地方。然而我必須說,到那時候,全倫敦我大概只剩蠟像和骨瘦如柴的人沒看過吧。不過,我聽說白教堂路上新開了幾家演出場所,就在倫敦醫(yī)院的對面。那個地方以前是殯儀館,再以前則是我熟識的布店。
因此用過便餐后,我就動身前往白教堂路。我從猶太人墓地和貯煤場的后頭走過,然后走到了貝克街后頭,再沿著濟(jì)貧院的南邊走。我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這些可怕的預(yù)兆,如果我正在進(jìn)行的事情行不通,那么我的家人就會被送到濟(jì)貧院。我沒有想像更悲慘的下場,這是因為我對更悲慘的下場一無所知。
我沿著鐵軌,朝倫敦醫(yī)院走去,始終保持警戒,這種地方有很多賊。我身上帶的錢不多,不過,我看過倫敦東區(qū)竊賊的報道,那些報道很恐怖,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身上沒帶錢,那他們可能會踢掉你的一只眼睛,這還算運氣好。外面煙霧彌漫,雪花輕飄飄落在我身上,貯煤場的煤灰和煙霧混在一起,伸手不見五指。我咳了幾聲,搓搓手,暖和一下。我覺得如果我的意識完全清醒的話,那我一定不會在這種夜晚外出。可是,我還是繼續(xù)往前走。
我轉(zhuǎn)進(jìn)白教堂路,馬上就看見了我聽說的那個演出場所。那間房子的上方掛著巨幅帆布,上面說他們提供各種消遣和奇觀,包括另一個“胖女士”和“世界上最強(qiáng)壯的女人”,還有各式各樣的奇人怪事。我很驚訝一個人竟然可以這么快就厭倦這些奇觀,如果他也在這幾個月來經(jīng)常造訪這些演出場所,和我一樣,也有幸目睹扮演恐怖畸形人的表演者下了舞臺后令人沮喪的真面目,那么,他就會更快厭倦的。我曾經(jīng)在星期六的清晨,碰巧經(jīng)過前幾晚剛造訪過的演出場所。那個地方有一個雜草叢生的花園,我看見“神奇的”長胡子女士,一邊把洗好的衣服夾在曬衣繩上,一邊和非洲“野人”吵架(非洲“野人”在太陽下山以后,就會穿上草裙和金色短外衣,再戴上金屬大耳環(huán),而且只能發(fā)出“嗚嗚”聲)。可是非洲“野人”當(dāng)時的穿著并沒有異國風(fēng)味,他穿著破長襪、燈芯絨長褲,戴著灰布帽。他的英語說得很溜,連方言都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