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碰巧遇見“大頭男孩”,他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他那時是在外面,不是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他沒穿演出服,身上也沒打光、沒有彩繪廣告。當時,他看起來不像是打扮俗艷的畸形人,反而像是需要送醫(yī)治療的病孩。
我一點也提不起興致,不過還是付了一便士進場。這層樓的展覽無需額外付錢,都是一些常見的奇人怪事,像是瓶中船、縮頭術等,還有著名政治人物的蠟像,也有描繪大英帝國光榮事跡的場景。有幾個流氓惡棍正在從事骯臟的勾當,他們把一位“女士”藏起來,紳士只要花一先令就可以去把她找出來,此外,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騙錢勾當。我走出這個房間,正打算上樓,此時,有個年輕女孩想把我拉進后面的房間,讓德·蓬巴杜夫人給我算命。我跟那個女孩說我很清楚自己的命運,然后就上樓了。樓上有個展覽很可怕,總共擺了十一尊蠟像,每一尊都是“白教堂連環(huán)殺人案” [英國史上最惡名昭彰的連環(huán)殺人案,發(fā)生于倫敦東區(qū)的白教堂路附近,兇手即“開膛手杰克”,受害者皆為妓女,作案手段極為殘忍] 的受害者。其中有尊是瑪麗·凱莉[白教堂連環(huán)殺人案中下場最慘的受害者,這個年約二十五歲的妓女,被發(fā)現(xiàn)慘死在床上,全身赤裸,頸部有勒痕,胸部和腹部被剖開,鼻耳和乳房也被割掉],她穿著寬松的內(nèi)衣慘死在床上,血從脖子上流下來。老實說,我才看了這個復制品一眼,就趕緊把目光移開了。
不過,等我走進另一個房間以后,我還是想著剛剛那個恐怖場景,場景里有個東西(跟恐怖無關的東西)一直困擾著我。另一個房間里,有一個年輕的紅發(fā)女人,她正在用她的長辮子吊重物。我馬上回到蠟像展示間仔細檢查瑪麗·凱莉遇害的場景。那個東西果然在那里,那是一盞俗艷的紅燈,我上次見到它,是在集市醫(yī)生的帳篷里,現(xiàn)在它是這個恐怖場景的道具。
這個房間最遠的角落有一張老舊的扶手椅,有個女人坐在上面,我立刻走到她身邊。她應該是負責看管蠟像展示的,正在給一件演出服縫圓形小金屬片。我在她的面前站了幾秒鐘,她終于抬起頭來看我。
“我能為您效勞嗎?”她對我說道。
“我想問候那盞燈的主人。”我說。
“您是指可憐的瑪麗·凱莉嗎?”
“不是,”我說道,馬上就生氣了,“不是,是一位紳士,集市醫(yī)生,或許他也在這里工作?”
那個女人又低頭看她的女紅活。“先生,真是抱歉,這里沒有您描述的那個人。”
她很快地瞥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用意,掏出一先令拿給她看。
“你確定你不認識他嗎?”我問道。
她看了看那枚先令,然后就伸手拿走。
“到樓下算命的那邊去找,”她壓低嗓音跟我說,“燈的主人就是算命師的丈夫。”
我一刻也沒有耽擱,立刻沖下樓,唐突地闖進算命師的房間。里面坐著一個瘦弱蒼白的女人,她用一條五彩繽紛的絲巾把頭發(fā)包起來。她還來不及開口,我就單刀直入地問她。
“我在找你的丈夫。”
她向我保證她沒有丈夫,可是如果我付錢給她的話,她就幫我算命。此時,突然有股寒風吹了進來,集市醫(yī)生進來了。
“Y先生,”他說,“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晚上好,集市醫(yī)生。”我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還沒說幾個字就住口了,我們都很清楚他的藥有什么功效。
我很快就知道這個算命攤是怎么幫人算命的。集市醫(yī)生想必能夠讀懂進來算命的客人的心,他對他們的過去了如指掌,然后他會把知道的東西告訴妻子,再狠狠敲算命客一筆。我想,他早就讀過我的心了,而且也知道我在找什么。他可能會把那個東西給我,只要我出得起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