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把自由留給了我。幸運吧,他在還沒把我打死之前,自己先死了。死在黎明里,身邊沒什么人陪著,顧北也不去看他。她說。如此脫口而出的時候,她清醒地意識到,是非窘困,遍體鱗傷,無處藏身,過去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是世間的一場游歷。而她卻自始至終都如同局外人一般,獨自躲藏在巨大的白色紗帳之后,冷靜地注視著一切,神色木然。慘淡如人臉的月光在地上投射出一條單薄的影,她看見流著血的自己,蓬頭垢面地趴在地板上,了無聲息。
薛嘉慶。嘉慶,嘉慶!那個婊子,是你把她趕走的,是么?不然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她了?你說她逃跑了?自己跑了?拿著我的錢??!這不可能!她那個骯臟的陰道里還涌動著我的精液,還沒干呢。你說她就跑了?!你以為趕走她,你就可以占有我了么?去你媽的!跟你那個死了的媽一樣賤。他說。
母親不賤,就是賤,也是你選來的。讓她生下我的,也是你。更何況,你說“那個婊子”,既然是個婊子,你自己都說是個婊子,又何必讓她睡在母親的床上,還為了她的離去而歇斯底里。嘉慶的聲音不大,但并沒有選擇沉默。
那個被她稱作父親的男人,向她撲過來,揪住她的頭發(fā),拖死狗一般往地上拖。她本能地用手死死摳住桌角,有尖銳的木刺扎進指甲。他用力拉扯著,連同桌子一起移動。碗碟跌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被他拖著,身體碾過那些玻璃、陶瓷碎片,并任由它們切割著慘白的肉身。那一刻她便覺得,這輩子,她與那些冰冷瓷器的關(guān)系一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若不是,為何她日后都偏愛著那些帶有淺淡紋理的瓷器?想來是她的肉骨早已將它們至深埋葬。
漸漸地,疼痛讓她無法抵抗,她像一只人形刺猬,匍匐在地板上,慢慢蠕動、蜷縮。血,流得闊氣,隨著她身體的擺動而擴散,盛開成一朵巨大的、暗紅色的花。他用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棉繩,捆住她的手腳,重重地一腳踢開。她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她滾動的時候,那些碎片就插進皮肉更深的地方,它們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寄生在她的身體里的,好像詛咒。血汩汩溢出,洗滌皮肉和衣衫。后來,他用剪刀剪她的頭發(fā),有尖銳的、金屬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她開始歇斯底里地撕扯叫喊,沒有人聽得到,叫多大聲都沒用,那聲音就像旋即便淹沒在了墳里似的。她的喉嚨也出血了,濃稠的血腥味自下而上涌出,直抵舌尖,和著唾液,嗆得她劇烈地咳噴出血水來。血水四散開去,裂成血珠飛上空中,又落下來,點點似梅。但奇怪的是,那一瞬間,她并不覺得痛苦。這一切都來得太快,如夢境。
后來,他撕碎她的衣服。他會壓在我身上,把他骯臟的生殖器送入我的身體吧。這種事情,他做得出。她想。她的意識慢慢清晰起來,不知道這個時候,顧北在哪里。他并沒像她想象的那樣,而是將她的雙腿分開,露出大腿內(nèi)側(cè)與尚還稚嫩的、發(fā)育中的女子玲瓏的陰戶。然后用從褲子上抽出來的腰帶,狠狠地鞭笞下去。狠狠地。脫掉衣服,便能打得更疼一些。她的兩腿之間,逐漸辨識不清皮肉的顏色。血肉疊加,一行行滾燙粘稠的液體流下來。她勉強抬了一下眼皮,向外望去。窗外有藍色的天,很美。夏了。
他停止毆打的時候,她已經(jīng)奄奄一息,伏在地上。緩慢挪動青腫的胳臂,看見腋下新長出來的細小柔軟的,絨毛。她就癡癡地,又笑了。
她聽見他打了一通電話,很得意地說,我把你妹妹打了一頓,她現(xiàn)在快死了。
顧北便趕來。到了只問,他有沒有強奸你?她說,沒有。顧北就很放心。摸摸她的額頭,又輕輕地親吻她。
她暈睡過去。在顧北懷里。她的智商跟她的胸部一樣,發(fā)育不良。
那年她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