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甚至沒有說再見(三)

這一生 心中無事是最要緊的事 作者:路佳瑄


你該換雙新鞋了,這樣的雨天浸在水里,腳和身體都會冰冷。他說。

不要,我喜歡這雙。很美。她說。

也有類似款式的鞋子賣,穿上也可以很美。

我只喜歡這雙。她說。

越是喜歡的,離得越遠才越好。不然得不到或者得到又失去了,憑空多了悲傷。若幸運真的遇到,那是恩賜,也未必非要死死抓在手里才心安。就好像下雨天,雨滴落在頭頂上、灑向四周,只是落了,卻未曾有過親密的碰觸。即便是微微濺在身上一些水滴,也僅像很多時候的男女一般,匆匆搞了場曖昧,便各自離去,誰也尋不見誰,誰也不是誰的誰。他聲音微小,與細密的雨交織在一起,沙沙地下。

她不說話,徑直向前走。他便不再言語,只是走。

你為什么喜歡在雨天出來走路。沒過多久,他又問。

可以躲在傘下偷窺別人。她抬起頭,望向他。表情認真。

這么小的雨,哪用打傘。冬天的雨,很難下得大,要到夏天才傾盆。他說。

不打傘,多浪費啊。她說。

那是我心里的光 藏在最黑的地方

獨自生活之后,我收藏了為數(shù)不多的一些唱片,每一張都少人知,并非十分走紅的那種。我時常自私地以為它們不要遍地都是才好,否則用不了多久,我便無法在那音樂中找到我想要的任何東西了。于是,那些唱片的封面上,字體變得越來越小,人也越來越遠,許多人都辨不出模樣。我想我是有偏見的??傄詾橐粋€歌手倘若是唱民歌出身的,便比唱流行的好;一張封面以黑色為主色調(diào),看不清人像,就會拿起來端詳半天;喜歡日本奄美大島的島歌和蒙古的呼麥唱腔,必定花費大量時間在唱片店里,依著名字或者面孔尋找,并囊括全部。對未來的事,固執(zhí)地堅持朝著一個方向走到底,想去的地方,想要的工作,喜歡的作家,感動的歌手,想念的人??都要一一尋見。就好像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尋嘉慶。心中明白,我無法愛他們的全部,但倘若有那么一點能讓我迷醉,也就足夠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曾深深地迷戀手嶌葵。那樣的聲音是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有一次我走在街上,數(shù)著路邊的樹,一個安靜、寬容的女聲不知自何處緩緩流出,迅速在我的腦中迂回,然后呈螺旋狀下沉,直抵心尖。那個時候我正在想念嘉慶,不是約好,而是剛巧,時間精準得讓人以為是刻意安排的,就好像我與嘉慶一起踮著腳步到來,才會牽著手契合。于是笨拙地找遍附近的唱片店,終于在一家零落于街尾的小店里尋見。店主不肯將原版唱片賣與我,見我滿面是淚,便刻制了一張,并未索要任何費用,送給了我。我狂奔回家,將CD塞進老式唱機里。整個世界在瞬間安靜了下來,聽她把聲音“抿”下去,連吉他、鋼琴都不敢弄出聲響,順從地聽著她唱。那歌聲,沒有高超的技巧,生活中的聲音罷了。但容易記得,清澈的,讓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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