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便一再測試自己的體能極限。他曾從西山的最南端起步,一日穿行到最北端,一路全是小跑。這樣到達山下后,他依然不覺太累,只是全身都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自己都聞著衣服上有股餿味。還有一次,他對西山最高的五大山峰來了個五頂穿越,同樣一直小跑下來,沒太大問題。中間碰到了好幾支登山小隊,都對他急行軍般的速度深表驚詫。而像這樣的強度,他只要沒別的事來打擾,甚至能連續(xù)堅持數(shù)天。
如此折騰過一陣后,基本證明了自己的體能水準,似乎也沒必要每次都那么玩命了,他便步入一種信馬游韁式的漫游階段。
他時常隨意走上一條險道,逢巖攀巖,見水趟水。中午便接點山泉水,點著小爐子,喝上一會兒茶。對他來說,吃飯無所謂,在野外他又從不喝酒,這使他在山上的休閑方式只剩下了喝茶。在喝過西山不同位置的泉水后,他甚至對其各自的味道都能有細微的察覺。
漸漸的,他跟那些民間隊伍也熟悉起來。反正打的照面多了,自然就有親切感。那些人也有拉他入伙的,勸他說,加入驢友隊伍,豈不勝過單槍匹馬著無聊?但他一律婉拒,說自己就喜歡這樣。別人只好說,原來你是個獨驢啊。后來這就成了他的代號。
這天,孫健攀上一處山崖后,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塊大石頭上,坐著個女人,她眼前不遠處就是深谷。盡管孫健走上來弄出了不少動靜,女人的背影卻連動都沒動。
孫健回頭看看來路,心想就這路線,一個女人獨自爬上來,而且看樣子還沒帶任何吃喝,真夠有想法的。
他便在另一塊石頭上坐下,打開包,拿出小爐,從一個大水瓶里倒出剛在途中接來的泉水,開始煮掛面。他只是低頭干自己的,絲毫不理會旁邊的女人。
其實他的想法是,對這種正擰著勁的人,不用太答理她,否則她會被你的庸俗勸說挑起一股斗志,一定要將自己的個性展示到底。所以不能慣她這毛病,而且也沒必要擔心她會出什么意外。要想尋短見的話,她早從這兒跳下去了,還用等別人出現(xiàn)了做個證人再跳?能在這兒一坐半天,就說明她根本不想死,頂多不過是有點事想不開罷了。那些老生常談的寬心話,對她根本不會有什么用。
小鍋沸騰,香味開始飄出來。孫健不停往里面丟著土豆片、西紅柿、青菜葉、碎海米,最后還打上兩個雞蛋。
然后沖女人后背吆喝道:“哎,這位大姐,一塊吃點東西吧?!?/p>
女人終于扭過頭來,輕聲道:“謝了,我不餓?!?/p>
不出所料,這是張略顯憔悴的面孔,年紀不算老,但黑著大眼圈,幾乎可算是面無人色。聲音輕而沙啞,仿佛耳語。不過細看之下,大致仍可推斷出,這張臉在年輕的時候,也該有過一些俏麗柔美的歲月。
孫健不管她怎么說,還是用飯盒將面盛出一半,另一只手拎著小鍋,繞到女人面前,就在那塊大石頭的邊緣處坐下,身后便是懸崖。
他笑笑,將飯盒推到女人面前:“來,見面分你一半。這都中午了?!?/p>
“我真的不吃?!迸苏f。
“你看,我都煮出來了?!睂O健慢條斯理地說,并將飯盒端起來,頗遺憾地打量一下,“反正我又吃不了,倒在這石頭上也不好看。要是從這石崖上倒下去——你想看嗎?
說著將手中飯盒伸出去,做欲傾倒狀。
女人還是不為所動,但目光里透出一絲笑意,仿佛很同情孫健在表演上的努力。
孫健的手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又落了回來,還是將飯盒遞到女人面前。“伸出手來?!彼悦畎愕目跉庹f。
女人竟乖乖地將手抬了起來??磥碛袝r候?qū)ε司褪遣荒芴蜌?,越求她們越?jīng)]用。
“吃?!睂O健又道。
女人便也就將飯盒端到嘴邊,目光里有點挺委屈的樣子,捏起插在面里的一個小叉子,呼嚕呼嚕地吃起來。
孫健挺滿意地點點頭,自己也端起飯鍋,一會兒就喝到了鍋底朝天。
女人從兜里摸出一小袋紙巾,撤出一張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