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我遇伯樂(1)

曹操 作者:伊沙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在書海之中,不但能學(xué)到知識,還能夠刺激欲望,全方位地激活欲望—自古迄今,以至未來,我華夏書生,大概都是通過書本完成自身的“欲望啟蒙”吧!只要你身心健全。

何況,我是一個生來就欲望勃勃的人。

我沿襲少時愛讀書的好習(xí)慣,到青年時已是飽讀詩書。

在讀書上,我是一個食欲旺盛的雜食動物,葷素通吃,文武不分,見書就讀,過目不忘。

不拘一家之學(xué)說,而取百家之長。

在故鄉(xiāng),鄉(xiāng)紳們贊我 “能明古學(xué)”。

到后來,我已經(jīng)不滿足于干坐著被動地讀了,開始行動起來,搜集并整理史上各家兵法,最終輯成《兵法節(jié)要》一書。

我還斗膽為《孫子》作注,將原先八十二篇縮編為十三篇,選出精華分篇注釋,還寫了一篇序言《孫子略解》。

書為床,有人讀書會讀死在這張床上;有人則會從這張床上爬起來、走出去—我曹操,顯然屬于后者。

當欲望之獸在體內(nèi)醒來之后,我知道我該做什么了。

其時,朝野上下最大的兩股政治力量是宦官與士人,勢不兩立,水火不容。前者勢力很大,但已如下午的太陽;后者暫居下風(fēng),卻如噴薄而出的旭日—對此,我明察秋毫,當機立斷,作出抉擇:身為太監(jiān)的孫子,我要背離自己出身的階級,我要投靠士人,廣交名士。

汝南有名士王俊,對我欣賞有加。

我在袁紹、袁術(shù)兄弟為其亡母大肆操辦、堪比國葬的奢華葬禮上,面對三萬人前來送葬的宏大場面,對與我同在現(xiàn)場的王俊先生脫口而出:“國將大亂,為首作亂者,必此二兄弟!”

王俊暗中一拍我手:“然也!”

我繼續(xù)道:“若要安邦定國,解百姓之難,當早除禍首,以免后患無窮!”

王俊暗中再拍我手,然后湊近我耳語道:“然也!安邦定國,除去孟德,還有何人?”

說罷,我倆哈哈大笑起來,在此葬禮上,引來眾人詫異的目光。

如果我還算是一匹千里馬的話,那么,王俊先生就是我此生所遇到的第一個伯樂,正是通過他的目光,我初步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南陽有名士何颙,少時游學(xué)洛陽,后因避禍隱居于汝南,素與袁紹交好。我通過袁紹與之結(jié)交,常在一起談經(jīng)論道、分析時局、抨擊朝政,頗為投機。一次酒后,我向其抒發(fā)我的雄心壯志,他聽著竟當場涕下,一聲慨嘆:“漢室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現(xiàn)場尚有多人在,此語便不脛而走,令我聲名日盛。

梁國有名士橋玄,不只是名士,為官一生,位至三公。此人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我心懷仰慕前去拜望,落座后未等開言,先生便直言:“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說罷,吩咐底下,設(shè)宴款待,待到酒酣耳熱,先生感懷亂世,竟以妻兒相托,令我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從此視之為莫逆知己,而結(jié)成忘年至交。

何謂伯樂?何謂眼光?伯樂之眼光源自一個人自身的德行,橋玄先生一生為官,歷任要職,終至太尉,他為人正直、極富遠見、知人善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清官,待到歿時,家里窮得竟連一副棺材都買不起……正是如此之人,才會有在蕓蕓眾生中發(fā)現(xiàn)我的眼光,才會不計個人得失地舉薦我。他們的存在,對于青年時代的我,還有另外一層意義—他們猶如活著的圣人一般默默地昭示著: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當何去何從,我該如何行自己的路,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多年以后,我駐軍譙縣,派手下去找尋過他老人家,才知他早已在貧病交加中去世多年。當時心下大慟,悲從中來,奮筆疾書,寫出祭文一篇,怎奈舊體文言佶屈聱牙,我又寫得相當私人化,怕難以通達今世之列位看官,在此只錄下片言只語,以表其精神:

士死知己,懷此無忘。

懷舊唯顧,念之凄愴。

奉命東征,屯次鄉(xiāng)里,北望貴土,乃心陵墓。

那一天,我命隨軍將士列隊于橋玄先生墓前,隆重將其祭奠,當我瑯瑯高誦此篇祭文時,隊伍一片肅然,隊列中大有默然涕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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