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一次也沒有夢見過他。
而他竟也從未來過。
然后又過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
身邊一直以來的寂靜突然被什么打破了。
好多好多人。她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人。男人、女人、老人還有孩子,似乎整個巴黎的人一瞬間都涌到了這片森林里。然后是震耳欲聾的禮炮和歡呼聲,身下的大地搖搖欲墜。
羅莎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想像往常那樣集中精力擺脫干擾,使自己再度陷入沉睡,但并不成功。
她突然再次感覺到自己身邊有人。
“醒來吧?!彼牭接袀€聲音在對她說,“我們需要你?!?/p>
羅莎睜開了眼睛。
眼前首先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但是她知道周圍并非只有自己一個人。有人剛剛在很近的位置對她說話。
敏銳的本能讓羅莎警覺起來。她想動,試圖讓自己坐起來,但是做不到。四肢百骸仿佛僵硬的石頭,早已凝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似乎連自己也變成了一尊毫無生命的塑像,和這洞窟一起,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風化消亡。
慢慢地,羅莎的視覺恢復了。她看到了眼前的人,那個發(fā)須灰白的老者波蘭曼尼先生。他仍然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但眼睛里卻浮現(xiàn)出一種羅莎從未見過的溫暖和關切。他俯身,在黑暗里凝視著羅莎。
有那么一瞬間,羅莎差點兒以為面前的老者就是自己嚴厲的外公——不,就算是面對自己,外公也從未露出過如此慈祥的神態(tài)。羅莎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本以為除了那個人之外,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任何人在乎她了,她伸手去夠老人的手。
“請不要移動,您現(xiàn)在非常虛弱?!绷硪粋€無比柔和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羅莎吃了一驚。這才是剛剛叫醒她的那個聲音!不是波蘭曼尼先生,而是這個人!可是從蘇醒到現(xiàn)在,至少已經(jīng)過了一兩分鐘,她竟然對此人的存在毫無察覺。
年輕的意大利男子俯身跪坐在羅莎身邊,把羅莎的手臂輕輕放回原處。
看到這個人的臉,羅莎幾乎倒抽一口涼氣。她記不住這個人的聲音,但她卻已經(jīng)牢牢記住了對方的樣子。
在蒙特鳩男爵的莊園里,在蒂利伯爵的府邸,在瑞典大使館……決戰(zhàn)前夜,當她去瑞典使館竊取費森伯爵的火槍,從花園里走來的正是這個人!羅莎絕不可能忘記,當時對方明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卻借口引開了窗前的波蘭曼尼。
羅莎轉頭再次看了一眼那個正謙恭地候在一邊的老人——他們兩人一定早就熟識。
那么波蘭曼尼的身份是?而他又是誰呢?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猝不及防,因為這個年輕人突然拂起袖子,毫無征兆地咬開了自己的手腕。
“喝我的血?!?/p>
羅莎驚駭?shù)赝鴱膶Ψ桨资滞笾性丛床粩嘤砍龅孽r血。她恐懼、想躲,但是當濃稠芬芳的血液滴到她嘴唇上的時候,某種無法抗拒的本能卻迫使她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吞咽。
那是生命的源泉,是靈魂的居所,羅莎回到了童年時代,在神祇的花園里采摘著天國的花朵。
羅莎閉著眼睛,任憑夢境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