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完面,程興推著車子回到齊宅,向紀媽交了面后,正在那里拍打落在身上的粉塵哩,突然聽見有人在大門外胡叫亂嚷啥,趕緊看去。這時,“煙鬼”齊貴全正醉熏熏的向門里進來,程興心里一緊猛地將大門關上,讓那齊貴全碰了個鼻塌嘴歪。
靠近縣城的村寨有一好,也有一不好。一好是消息靈通,經商便利,對那些心眼活道、手腳勤快的人便是優(yōu)勢,日里進城鼓搗個小生意是一樣正經門道。不好是給那本就游手好閑的人,提供了個放任自流的去處,于是好的更好了,不好的更孬了。齊貴全便是后者,本有一個殷實的家底,一來二去卻被他吃了喝了嫖了賭了吸了,成了人見人躲的惡棍。有一回齊貴全進屋見一老鼠躺在地下不動,這時他的煙癮犯了,渾身無力,瞅那老鼠說:“待老子抽了口后,再收拾你這閻王不嫌鬼瘦的東西!”等他過了煙癮下炕捉那老鼠時,卻見老鼠早就鉆進洞口瞪著賊亮的眼睛看他。齊貴全嘟囔說:“日怪了,老子有勁了,你也有勁了。”幾年前有一天,齊貴全好言好語勸媳婦進了縣城,在一酒樓吃了飯后,齊貴全說,我去一下茅房。媳婦等了半天不見他回來,罵聲“這死鬼跑哪去了!”起身要走時,門前走來兩個彪形大漢攔住她,說你男人已把你賣給煙花館了。當夜媳婦遭辱后解下褲帶吊死在窗戶上。齊貴全得知媳婦吊死了,第二天又返來說,要贖媳婦回哩,將這煙花館鬧得天昏地暗,最后賠了他些銀元才高興地離去。只幾天那些銀元打了水漂,齊貴全又進城贖媳婦,剛進煙花樓還沒待開口哩,一桿人撲上去架起他就走,在黃河灘把他打得皮開肉綻。蘇醒后,齊貴全抹著滿臉沙子說:“我這是吃生米,碰到連皮糙,回毬。”
論輩份齊貴全是齊麟公的叔字輩,見程興關了大門將自己堵在門外,借著酒勁罵得更猖狂更難聽了:“你這敲鐘娃算是哪個墳頭上的打碗花,我進我老侄的門哩,你作怪啥!你家的門開在哪一方?給老子指一指,看一看!想當年那餓死鬼死在舍飯場上,老子我還打過墓哩,抬過材哩!沒想到餓死鬼的娃兒長大了,成人了,喝著我老侄家的泔水滋潤了,腰里別根蔥硬氣了,嘴里長了狗牙敢咬人了!老子不就是想借我老侄幾個錢花嘛!我老侄有的是錢,孝敬他叔幾個也是應該的。你這東來屌、狗東西、餓死鬼的瓢子、哪家的野種,為啥不讓我進去……”
罵叫聲就像刀子插在程興的心窩上、就像鐵錘砸在程興的骨頭上,抵著大門淚水糊住了眼睛。到后來程興實在忍不住了,拉開門出去與齊貴全論理兒,誰知齊貴全抓住他就打。正是下晌時分,人們聽了價天叫罵聲都圍了過來看個究竟,才知是齊貴全借著酒勁撒潑耍賴哩;都知道齊貴全是個惡煞,怕粘上,就站在遠處看熱鬧。正當兩人打得不可開交時,齊麟公走到跟前。
齊貴全見齊麟公出現了,松手就向齊麟公撲去。人們見齊貴全去糾纏齊麟公,再不敢看熱鬧了,都上去一面去護齊麟公,一面去撕齊貴全。暗里齊貴全吃了不少拳頭,更狂得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