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亂糟糟哩,南山突然出現在人群面前,手里舉著一把雪亮的鍘刀,冷面冷目撥開人群一步一步向齊貴全跟前走去??諝饽×耍o得沒有一點聲息。齊貴全見南山近了,先是一愣露出驚慌失措樣,但畢竟在世面上混了多年,也不是經嚇的主兒,就一面拍打身上的土屑一面用那死魚樣的眼珠翻看南山。南山舉著鍘刀每一步如踩在浪尖上快要覆了的船舷上,驚得每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只幾步,南山站在齊貴全跟前。齊貴全歪著頭做出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樣。忽然一道寒光在半空里一閃,鍘刀落在齊貴全的肩膀上,緊貼那瘦得柴樣的脖子跟,那架式只要齊貴全再言語一聲,人頭就要落地了!不等得有人上去攔哩,齊貴全“媽呀”一聲嚎叫,抱頭撒腿向村外逃去了……
剛吃了晚飯南山正在墊圈,桂花匆匆過來說:“南山,齊伯叫你哩。”南山撂下鐵锨就去。半道上桂花驚張說:“你這愣子,嚇死我了。”那口氣分明是贊哩。南山進了正宅,站在客廳門口。齊麟公示意南山進來,南山才跨一步站在齊麟公跟前。齊麟公指著一旁的椅子說:“坐下吧。”南山挪了身子還站在那里。齊麟公笑說:“好塊頭,好氣血,是塊軍人的好料。老伯我想送你去部隊,跟一個將軍做事,不知你愿意去不?想去,明日就走,在那里也跟在家一樣,有人會關照你的。”
南山沒有想到齊麟公會對他做出這般安排,而且還是一種十分有把握的口氣,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廳內出現了尷尬的氣氛。齊麟公不再說啥,只用眼睛看著南山。南山不敢再看齊麟公的眼睛了,低下頭想著。末了,梗著脖子說:“我不去!”
齊麟公問:“為啥?”
“國民黨的兵都是熊兵,連山里的土匪都滅不了。還逼人做小老婆哩。”南山沖口說。
齊麟公的臉沉一下說:“不能一概而論,也有好兵,也有好將。”
“再說那無賴,再來鬧來時,誰收拾那家伙!”
齊麟公聽了,哈哈笑說:“那是家事,不足掛齒。”
“若是齊伯嫌我在這里多余,我現在就走,反正我不去當兵!”南山豁出去說。
這結局大出齊麟公意外,旋又笑說:“既然不去,老伯我也舍不得你走。你這愣頭青,可笑可氣之極,去吧。”
福順老漢從家過來,得知南山被東家喚去了,便想定是東家賞他哩,見南山回來就急著問:“東家喚你干啥哩?”南山說:“讓我當兵去。我才不當那欺人的熊兵哩。”福順老漢捅南山一拳埋怨說:“你這傻子,東家是讓你出去當官哩,你把人家的好心給誤了!”
南山說:“當官哪有挖石炭美哩。”一句話又把福順老漢氣笑了。躺下后,福順老漢想起傍晚的事情,“山子,好懸哩!你把鍘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若是失了手,你就不怕嗎?”
南山說:“我不怕!”福順老漢說:“你不怕,我怕哩!進了局子老漢我還得給你送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