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完喪事,福順老漢和南山駕著馬車把痛不欲生的玉翠接回來。玉翠躺在炕上癡癡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幾天了沒動一下。眼窩深陷,臉色慘白,弱不禁風(fēng)的鄭汝日夜垂淚守在玉翠身邊,一聲聲喚,一聲聲叫,玉翠任無反映,目里沒有一點亮光。齊老太和紀媽一人握住玉翠一只手,搓啊揉啊,任將那冰樣的小手搓揉不出一點溫?zé)醽怼V钡降谖逄?,玉翠?ldquo;哇”一聲哭出來。
“哭吧,孩子??蘖耍睦锬芎檬茳c……”紀媽抹著眼淚說。齊老太命人拿水來,親自喂玉翠喝,幾天了一滴水還沒進口哩……
又過幾天,玉翠的臉上總算有了活氣,齊老太說:“閨女,聽大媽一句話,人去了,再悲再想,也是空的。你好好活著便是對他們最好的安慰。你好了,他們高興哩。你這般悲悲戚戚,他們也不安哩。”鄭汝說:“翠子,你聽大媽一句話,想開點……”玉翠滾著淚珠子,點了點頭。
這天早上玉翠弱弱說:“讓我下去走走……”鄭汝說:“也好,躺了多時了,該動動。我扶你……”在鄭汝攙扶下,玉翠掙扎著坐起來,正要下炕時,只覺得腹里一墜,一股黑血從玉翠的身下涌了出來。玉翠流產(chǎn)了……
解放大軍只在靈寶停了不到半月便開拔了,留下的土改工作隊開始在村寨開展土地改革,就有縣上區(qū)上的領(lǐng)導(dǎo)帶著工作隊,來到地藏村發(fā)動貧農(nóng)雇農(nóng)起來斗地主,分田地,一時地藏村驚慌不安起來。工作隊天天出入最窮最苦的人家,動員進農(nóng)會帶頭鬧革命。一天,福順老漢正在家里吃飯,工作隊員進來了,和和藹藹問家里幾口人、幾畝地、收成如何?打的糧食夠不夠吃?福順老漢一一如實回答了。工作隊就開始講道理,說窮人為啥窮,地主為啥富?就是因為地主把土地霸占了,窮人沒地種,才窮了。而福順老漢卻不這么認為,人家富,是人家?guī)纵吶藪甑臄€的,也來得不容易,就跟工作隊員抬起杠來。工作隊員見跟老漢講不清,笑一笑起身離去了。往后,村面上的人少起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怕碰上工作隊給他講道理。地藏村人心里有數(shù),斗地主分田地,斗誰哩,分誰哩?齊麟是村里第一大財主,人家沒欺你沒壓你沒霸你,平白斗人家、分人家,這不是昧著良心干事嗎?地藏村的土改工作就是打不開局面。不斷有村子斗地主,分田分財?shù)南鱽恚夭卮迦司豌读耍y道這世道真要變了?在這同時,有股暗流蠢蠢欲動了……
這天,齊麟公對程興說:“白天把大門打開,誰進都可。到了天黑把大門關(guān)上,誰人再叫不要開門。”有東家的交待,程興不敢大意,下午早早吃了飯就把大門關(guān)上,聽東家那口氣像是有事哩。這天下午吃了飯,程興正要過去時,酸棗說:“你禿子哥,不知能掙幾個錢,早上又走了。”說著,向程興瞟了一眼。程興知她給自己送話哩,正好跟前無人,上前揉了一下酸棗的奶子,小聲說:“好嫂子,我忍著哩。東家發(fā)話了,擦黑要關(guān)門,不敢馬虎,我得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