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人員也不認(rèn)得方宏達是誰，圍住他就是一番盤問，要他拿身份證出來看看。方宏達就是楚南市人，平時也沒幾個不認(rèn)識他的，身上揣個身份證，不是放屁脫褲子嗎？他當(dāng)然拿不出身份證，便向保安解釋說自己是計生委副主任，到大院里來辦點兒事。保安人員橫豎不信，說這里又沒有計生對象，何況深夜十二點多了，辦事也沒誰選這么個時間來辦。一邊說一邊來扯方宏達，要他到保安值班室走一趟。

正在拉扯時，市委大樓前的大門晃了一下，有人走了出來。方宏達就忙對保安說：“喊住那個人，他肯定認(rèn)識我?！?/p>

這一招還真管用，有個保安就走過去，問那人認(rèn)不認(rèn)得方宏達。那人是常委值班室的秘書，他認(rèn)識方宏達，跟保安一說，保安這才放了人，到別處巡邏去了。方宏達給那秘書遞上一支煙，感謝他救了急。秘書說：“方主任這個時候還在這里？”方宏達掩飾道：“一個朋友約打麻將，剛散的伙，不想被保安逮住了。這些保安蠻負(fù)責(zé)的?！蹦敲貢π?，問道：“手氣怎么樣？”方宏達說：“還行吧，贏了三百多元。”秘書說：“行呀，比我們值一個晚上的班拿二十元值班費強多了，有空請客喲?！狈胶赀_忙說：“請客請客，你定個時間?！泵貢f：“改日吧，今晚還有點兒事?！狈胶赀_說：“噢，那你忙去吧，我撒泡尿就走?！?/p>

再回首，三樓常委會燈光已熄，接著大樓門口就有了人影。

方宏達忙往一旁的塔松下躲去，鼓著雙眼緊緊盯著那道大門，那樣子就像電影里的偵察兵。最先從里面走出來的是書記郭東南，接著是市委副書記兼市長何向前、分管黨群的副書記鐘守春、管意識形態(tài)和計生工作的副書記周時勢，以下便是紀(jì)委書記、常務(wù)副市長、組織部長、宣傳部長、政法委書記等等，官場中人一看就明白，這跟常委排名的先后次序完全相符，仿佛他們是走向萬人大會的主席臺，而不是面對空無一人的茫茫夜色。

方宏達知道，領(lǐng)導(dǎo)們這么依次往外走時，也許并不是有意為之，也不是有秘書在一旁安排和引導(dǎo)，而是因為他們在各種場合都遵循著這個秩序，習(xí)慣成為自然，無論在什么時候，他們每個人的行為自覺不自覺地便受到了這個秩序的規(guī)范。

方宏達當(dāng)然不好直接沖過去攔截周時勢，而是掏出手機，撥了他的電話。周時勢就停下來接電話，問：“你是誰？”方宏達說：“我是方宏達，就在您的眼皮底下?！?/p>

周時勢抬了頭茫然四顧，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方宏達見別的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走了過去，才從塔松下面鉆出來，輕聲喊道：“周書記，我在這里呢?！敝軙r勢也看見了方宏達，忙走過來，把他重新推到塔松下面，壓低聲音說：“情況突然發(fā)生變化，定了張思仁?！?/p>

方宏達眼前一花，差點就坐到了地上。

周時勢在方宏達背上扶了一把，搖搖頭說：“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本來都是說好了的?！币姺胶赀_呆若木雞，他又說，“具體情況幾句話也沒法說清，以后我再跟你細(xì)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