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馮哥您早該說一聲!怎么住了三天才張口?我這就去找成梁商量,明天一早一定給您個答復(fù)?!?/p>
馮煥張張嘴,又沒說什么。補(bǔ)玉走出門時,正瞥見那彪形姑娘在給馮煥吹茶水。她的手又厚又大,端茶杯全身小心,就怕不小心把茶杯捏碎了。她給馮煥按摩恐怕花一多半力氣在下手輕柔上,用很大勁兒提著勁兒,不然馮煥也會碎在她一雙大厚手里。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補(bǔ)玉到豆腐坊去買剛出來的豆腐?;貋硪姾訉Π兑粋€金雞獨(dú)立的身影,一腳立地,一腳蹬天,兩腿拉成一條線。彪形女孩在干嗎?一眨眼,她又換了條腿,碗口粗的腿被她輪番玩,補(bǔ)玉看得讓籮筐里的豆腐滴濕了鞋。上午她跟馮癱子說,沒想到他這回找了個女大俠,馮煥朝正在院里跟燕兒捉迷藏的彩彩投了一眼。多少溫柔在那一眼里!
“還什么事不懂呢——一個孩子!”馮煥炫耀著。
“從哪兒來的?”補(bǔ)玉輕聲問。
“從報紙上來的?!瘪T煥輕聲答。
“吃過苦的孩子?!?/p>
“可不?!彼蝗灰汇?,“你看出來了?”
補(bǔ)玉笑著搖頭:“看不出來。來我這兒住店的人,個個的我都看不出來——趁不趁錢呀、是不是夫妻呀、有沒有偷我一條浴巾要不就一個煙缸啊,我一點(diǎn)兒也看不出來!”她笑起來。是那種能在男人那里辦成很多事的笑。
馮煥一點(diǎn)也不笑,要她明白,她笑得多么妖在他這兒也甭想辦成任何事?!拔铱墒悄芸闯瞿銇?。你在想啊,這癱子錢包不知有多深,得好好地挖挖?!?/p>
補(bǔ)玉的臉不好看了。肯定很不好看。馮煥卻哈哈大笑,笑得后腦勺向后一個勁兒仰去,這就是他動作的極限,等于一個正常人笑得四仰八叉。
“說——想在我錢包里挖多深?跟小謝商量好了?五十萬?六十萬?說嘛?!瘪T煥的大笑把彩彩驚著了,從藏貓貓的玫瑰花叢后面走出來,朝屋里打探。馮煥朝她擺擺手,意思是“玩去吧”。
“我們成梁說了,賃出那塊地,這個店就關(guān)門。我們老老小小省著點(diǎn),夠吃到孩子們考學(xué)校了?!彼吹阶约旱脑捲隈T癱子臉上收效,她慢條斯理,他五內(nèi)俱焚。
“你要多少能吃到孩子們考學(xué)校?”他緊張地盯著她。
“怎么也得一百萬吧。”
“曾補(bǔ)玉……”馮煥急得舌頭也要癱了,“你存心毀我哪?!”
“誰毀得了您呀,馮哥?”補(bǔ)玉現(xiàn)在是一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那種女子模樣。
“你們祖祖輩輩的淳樸民風(fēng),就是讓你這么干的?!”
補(bǔ)玉笑而不答。她的笑其實(shí)是說:“可不。”
“我們這樣怎么談?”
補(bǔ)玉感到側(cè)后方一股熱烘烘的氣流。彪形女孩聽見馮煥拔高調(diào)的話,趕緊來看看,看她那海碗粗的腿、茶杯粗的胳膊能幫她馮大哥什么忙。她熱烘烘地一身就緒,馮煥對她擺手她也不走開接著“玩去”。
“那您還價呀?!毖a(bǔ)玉說著,朝彩彩扭了一下頭。彩彩在場,她莫名地不自在起來。
“沒事吧,馮大哥?”彩彩問的是馮煥,瞪的卻是補(bǔ)玉。她自己那兩條又粗又長的腿,她玩得那么好,補(bǔ)玉到她這兒,她兩下就能把補(bǔ)玉玩趴下。
馮煥說:“你出的這個價就讓我生氣!”
補(bǔ)玉說:“那您還個價,讓我也生氣呀!”
馮癱子又對彩彩擺擺手。這次手不是大哥的手,而是主子的手:讓你走你就走,沒什么商量。
彩彩退了出去,卻不再玩耍,站在葡萄架下接著觀望這屋的馮煥和補(b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