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頓時愣住,放下自己的碗問:“春天?”
母親趕緊給父親使了個眼色,又對她說:“是啊,祖母和叔父這次過來,就是商議說是不是明天春天讓你出閣,剛巧王家也是這個意思……”
“其實你們都已經(jīng)決定了,是嗎?”黃梓瑕氣得全身顫抖,不由得站起來,“爹,娘,我早就求你們向王家退了這門親事,可你們……如今還是逼我嫁到王家去!”
“你這孩子,真是荒唐,”黃俊是與王家早就商議好了的,如今見她這樣,臉上掛不住,放下筷子正色道,“瑯邪王家是百年大族,當(dāng)今皇上的前后兩位王皇后都出自他家,你以為這婚事是能推就推的?你能嫁入王家就是祖上積德,還是趕緊準備妝奩去吧!”
父親也嘆氣道:“梓瑕,這婚事,還是你祖父在朝做宰相的時候為你和王蘊定下的。如今我們家族早已式微,可王家也未曾嫌棄我們,可見人家確實是喜歡你的。你能嫁給王蘊也是好事,爹見過王蘊,人品相貌都是頂尖,不比旁人差?!?/p>
“可我就是喜歡了旁人,不喜歡他!”
一直埋頭吃飯的哥哥黃彥,此時終于抬頭,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好啊,看不上王家,等你害死了全家就可以退婚了?!?/p>
黃梓瑕只覺得一股火直躥腦門,她把自己手中的碗重重一放,哆嗦的手卻抓不住碗筷,湯碗一時傾倒,從桌上滾了下去,摔個粉碎。
湯水濺上了身旁祖母的衣裙下擺,祖母無奈站了起來,趕緊讓丫頭來擦拭,一邊嘆道:“你這孩子,性情真是越來越差了,好好說著話,怎么還摔碗了?”
她只覺得眼睛灼痛難忍,眼淚就要決堤,只能捂住臉,轉(zhuǎn)身回到房內(nèi)放聲痛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覺得肩頭有一雙手柔柔地拍著她,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輕柔響起:“梓瑕,別這樣任性難過了,這事……我和你父親也正在商量。若你真的這樣反對,我們也無可奈何,就算得罪了王家,也定不能讓你這么受苦。”
她帶淚回身看母親,淚光中只看見她無奈的笑容。她說:“先回去給祖母和叔父他們道個歉,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呢?”
“可我……我回去……好丟臉?!彼煅实卣f。
“你去廚房再端個菜回來,今晚不是做了你祖母最喜歡的羊蹄羹嗎,去吧,回來給每個人盛一碗,為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認個錯,家人都會幫你想辦法的。”
她點點頭,擦干眼淚去廚房,親手端了那一碗羊蹄羹到席上,又親手給每個人奉上一盞。然而只有她自己剛剛哭過,喉口哽咽,羊蹄羹又有種腥氣是她不喜歡的,所以她只喝了半碗杏仁酪。
當(dāng)天晚上,她一家人全都毒發(fā)身亡,而致命的砒霜就下在她親手端上又親手給每個人盛上一碗的羊蹄羹中。
暮色沉沉,一路行來,已經(jīng)是長安華燈初上的時刻。
李舒白一言不發(fā)聽著,直到她說完停下,他才緩緩地說:“但,就憑這樣,也不能說明就是你毒害了全家。難道別的人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那碗羊蹄羹了?”
“沒有,”黃梓瑕低聲卻清晰地說,“羊是前一天倉曹參事遣人送來的,那日下午因為我祖母和叔父來了,所以廚房宰了羊,做了紅燜羊肉、羊肉湯和羊蹄羹?!?/p>
其余的飯菜并沒有問題,甚至羊蹄羹,也因為做得太多了,下人們在黃梓瑕舀走了一大碗之后就分吃了剩下的,但都沒有出事。只有黃梓瑕親自盛好、親自捧到花廳、親自分給大家喝的那一碗,飯后還剩下一些。廚房幾位大娘端回來之后偷懶,就原樣鎖在了廚房壁柜內(nèi)。第二天一早發(fā)現(xiàn)了慘案時,壁柜還沒開鎖,等主事魯大娘早上過來,在衙役們的注視下打開壁柜拿出昨晚那碗羊蹄羹時,一測便知,正是這一碗內(nèi),下了砒霜。
“是否有人在羊蹄羹的碗上下毒?”
“沒有,我當(dāng)時因怕自己的手不干凈,所以取碗之后順手將碗洗了一遍。而且,還有一點……”黃梓瑕艱難地說,“在我的房間里,搜出了裝砒霜的空藥封。”
“你買了砒霜?”
“是,我在蜀地最有名的歸仁堂買的。差官們過去一看售檔,明明白白地記錄著我簽押的字,確認無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