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
爺爺嘎巴嘎巴嚼著一把蕎麥,澀澀的香味細如青煙,若隱若現(xiàn)地縈繞四周。
“過了半個來月,那匹紅馬死了。”
我盯著爺爺?shù)哪槼錾?,爺爺?shù)淖熳笥夷ブ掳?,嘎巴,嘎巴!活似田頭的老水牛,沉醉在遙遠的回憶里頭。
“爺爺,隊長是你嗎?”
爺爺閉著嘴,似乎沒聽見我說話。
“不是就好,那隊長真壞。”我說。
爺爺大概嘆了一口氣。
七年后,我剛到鎮(zhèn)上讀中學那年,爺爺病倒了。爺爺不愿打針,不愿住院,父親熟識的一個護士隔幾天來看一次,順便帶些中藥來。爺爺在院子邊支一紅色小火爐,架一黢黑的鐵鍋,每天從早到晚熬三回藥。爐子很小,不易燒火,但爺爺弓著微駝的背,憑一把破竹葉帽,總能教爐子不冒一縷煙,紅紅的火苗舔到鍋底,發(fā)出歡快的笑聲。不多時,濃濃的藥味飄滿院子。爺爺把黑而稠的湯藥倒進一只笨大的土碗,我和弟弟立即又找一只碗來,把藥在兩只碗間輪換著,一面尖著嘴,噓噓地吹,湯藥上一縷縷白煙裊裊娜娜。好了,好了,我們急不可耐地說,把藥遞到爺爺手中,眼中充滿期待。爺爺端著碗,尖起嘴吹一下藥,皺一皺鼻子,皺一皺眉頭,咽一口唾沫,一仰脖子,藥咕嘟咕嘟倒進去,睜大眼,咧開嘴,很痛苦又似乎很舒服的樣子??鄦??我和弟弟問。甜啊——爺爺拖長聲音說,你們嘗嘗?把碗推到我們眼前。我們嘻嘻笑著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