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哩,去年柴火年二十二那天就回來了。只一年不見,老柴頭就瞧見自己的孫子柴火又長高了,而且小臉竟也有些紅潤。那時,他多高興啊。去年的冬天,好像也沒有今年這樣寒冷。去年在簡陋的家里,老柴頭和柴火,爺孫倆烤著熱烘烘的炭火,聊得可開心呢。柴火揮起略微有些像男子般的手臂——他還是個孩子嘛,跟他眉飛色舞講述在南方打工的見聞……老柴頭覺得,柴火長大了!嗬嗬,這孩子,什么時候也變得能說會道了?柴火眨巴著眼睛問,爺爺,其實我們在南方打工的日子也很苦很累很難熬。怎么回家說起來,倒又像蠻有意思的了?老柴頭心疼地說,苦么?太辛苦我們就不去了。‘炭火前,柴火的臉烘得紅撲撲的,靦腆地笑著說,爺爺,去還是要去的,過了年我又長大一歲了。長成大人了,就沒有人敢欺負了。
六斤望著老柴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事。六斤呷了口淡酒緩緩說,真是哩,今年么,真的快過年了哩,孩子們是該回來了!老柴頭心里寂寞得厲害。他默然喝下些薄酒,起身告辭,正好聽見外面小芹尖聲叫起來,娘!二姨娘來了!
小芹的二姨娘在鎮(zhèn)里開了個小店,店里擺了個公用電話對外營業(yè),兼帶著自己也用。柴火和木根平時打電話回家,都是打到二姨娘店里再讓她轉告的。她來了,一定會有木根和柴火的消息。老柴頭正怔怔地想著,卻見小芹的娘陪著年輕又有點風騷的二姨娘攜帶著冷風進來。他打了一個激靈。小芹人小鬼靈,推了妹妹小菊一把,讓她趕快去關門。小菊下面雖然還有個小弟弟,可惜年紀太小,還在搖床里睡覺,怎么能爬起來關門?她撅著小嘴,老大不情愿地跑去關門,又急跑回來,想聽大人們說什么。二姨娘一眼就瞅見房中間那張破飯桌跟前木訥的老柴頭。她風風火火地說,哎呀,柴叔也在呀!今天下午就接了木根的電話,正想著趕快告訴你們呢。誰知一直忙著又沒人看店,所以到現(xiàn)在才來。
啊,有電話了?這消息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最可笑的是老柴頭,他立刻像長頸鹿似的,脖子伸得長長的。老頭可憐巴巴地說,有、有柴火的消息嗎?二姨娘搔首弄姿,歪腰站著,一只手扶在土墻上笑道,有呀!木根和柴火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會沒有?
老柴頭就急急地去拍拍青筋畢露的額頭,那上面竟然已經(jīng)沁出微微細汗了。老柴頭連忙俯身作揖,哀求說,急死我了,急死我了,煩你快點說呀。
想要博人欣賞的二姨娘本想慢慢道來,一來展露一下自己有異于那些普通村婦們的動人風韻,二來也好顯擺一下自己地位的重要性。但她又是一個善良的婦人,眼看著老柴頭著急的樣子,便不忍心,只嘆道,柴叔,看你急成那樣?木根也沒有多說什么呀。他電話里只是說工地沒有完工,得留些人看管工地呢,所以要晚幾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