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級的烤肉應(yīng)該如何？不清楚。這肥肥的烤肉真是不錯，本不喜食牛羊肉的我，已經(jīng)開始大嚼大咽。大把的羊肉串送了上來，大把的鐵釬子收了回去。我從這之后也再也沒有吃過這么好的烤肉……

在吞下了無數(shù)的羊肉串之后，古貝說：“吃了肥肥的肉，還得嘗嘗肥肥的魚——也是一絕！”

于是，每人又上了一條烤魚作為結(jié)束。那個夜晚，是大雪欲來的那種感覺。我們吃得渾身燥熱。在小寨十字路口分手的時候，古貝從他皮夾克的內(nèi)兜里掏出一疊詩稿……

第二天，我就把這些詩寄了出去，我在給嚴(yán)力的信中談及了古貝的境遇，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同情和理解。最終，《一行》沒有發(fā)表古貝的詩，嚴(yán)力也未作任何解釋。聽說北島也曾有過對古貝詩的一番評價，說他是自己破壞自己，說他寫的不是詩，只是一種讀物。我想起當(dāng)年牛漢、沙陵也不發(fā)他的詩，個中原因，大概不全在別人吧。

我一直把這消息拖著，沒有告訴他。直到季珊過生日的那天，去了很多人，那段時間，他好像在追季珊，這個生日聚會顯然是他操辦的，像他在過生日……季珊后來跟我說起過古貝追她的事，說他采取了一種大可不必的追法，老帶著別的女孩去她那兒，并向別的女孩大獻(xiàn)殷勤來刺激季珊的醋意。季珊說：“何必呢？我又不是小女孩?！蹦翘煳乙舱f了句不該說的話：“古貝有兇險之相。”我不是精通卜算的人，干嗎要說這個呢？……生日聚會上，古貝喝了不少，后來他稱醉躺在季珊的床上，問我給《一行》的稿子發(fā)了沒有，我只好如實回答。他黯然了那么一兩秒鐘，就把話題岔開了……

另有一次——那已是1992年的春天，為慶?！兑恍小穭?chuàng)刊五周年準(zhǔn)備在西安舉辦一場大型朗誦會的事，我去找他，他不在。他母親很熱情地請我坐坐。作為一名基督教徒，她把生活中的一切壞人都稱為“撒旦”。她問起我把古貝的詩推薦到美國的事，我只好說：“再試試吧?！?/p>

《一行》朗誦會，令我對古貝頗為失望。那次在省農(nóng)業(yè)展覽館大廳舉行的朗誦會是本地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除了現(xiàn)代詩朗誦，還穿插了搖滾演出，最后是舞會。趙瓊幫了很大的忙，那時她跟島子還未離婚，把島子也從北京叫回來。

在制訂節(jié)目單時，我安排古貝打頭陣。我曾多次聽人介紹說他的朗誦是如何的棒，看他私下里那么容易激情澎湃，我想也錯不了。當(dāng)然，也有讓人露把臉的意思?？墒碌脚R頭，他竟然怯場了，堅決不上，口氣沒得商量。我只好自己先上。

經(jīng)過臨時變動，古貝出現(xiàn)在他自己要求的中間的位置上，他的朗誦繼續(xù)叫人失望，哥們兒在發(fā)抖！聲音太小，語調(diào)太平，詩又太長，臺下亂糟糟的。他帶來的一個哥們兒突然一聲大叫：“詩——魂！”觀眾中發(fā)出一片哄笑。他的這幫朋友，在這種場合顯得不合時宜，演奏搖滾樂的時候，其中一位竟用雙手捂住耳朵，被攝影師拍了下來……

古貝的創(chuàng)作并不僅限于詩歌，早年他曾參與過本地最早的現(xiàn)代畫展（類似于北京的“星星畫展”），還編導(dǎo)過一部實驗話劇，因故未能上演。還寫小說，有一次我去他那兒，他向我大談他新近完成的一篇小說。說的是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與為搶救人民財產(chǎn)和生命而犧牲的當(dāng)代英雄王杰的戀愛故事……他的這個小說讓我找到了觀察其詩的一個角度，我說不出那是什么，可能夠感覺到這里存在著好些不那么對勁的東西——“現(xiàn)代”得不大對勁！

古貝寫過電影。他的哥們兒蘆葦是中國最好的編?。ā栋酝鮿e姬額》的編?。?，曾分給他一個活兒——給田壯壯寫一個有關(guān)敦煌的本子。他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把它弄了出來，可沒有拍，不知是田壯壯的問題還是他本子的問題，總之，又是一次毫無結(jié)果。

也曾為電視片撰寫過稿，這使古貝賺了一些錢。初次嘗到以以筆賺錢之樂的古貝曾是何等興奮！記得那一次，在社科院的辦公室樓下碰到他的時候，他以其天生的口才為我描述了去銅川煤礦“深入生活”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