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哨樓(3)

橡樹,十萬火急 作者:伊沙


我和馬非被留在屋外,只好重新坐在小木凳上,主人許久未從樓里出來,天已快黑了,一時我生出了上這兒干嗎來了的想法。一切和信里透出的熱烈反差太大……

天完全黑了下來之后,我們被打招呼上樓。劉堅帶我們來到三層的小房間。女主人已在一張圓桌上擺好了飯菜,煮熟的玉米、稀飯和兩個涼菜。落座之后,我和馬非已顧不上客氣,大嚼老玉米,上火車前吃得太多撐大了胃,這時更感到餓。吃飯時我注意到墻上的電子表已指向九點,這幾個鐘頭不知怎么就過去了。女主人的話比男主人多,劉堅似乎要想很長時間才問我們一兩句話。孩子已和馬非混熟,他媽媽給他喂飯,他非要叔叔喂,被劉堅制止了。劉堅果然把女主人叫“花子”,把小孩叫“真真”。飯后劉堅帶我們去陽臺,從這個房間的另一扇門可以抵達陽臺,我們帶著小木凳,沏好的一壺茶和茶杯。花子帶真真到樓下去睡覺,他們的臥室在一層。

陽臺真是個好去處,涼快得很,夏天仿佛已不存在了。置身在風中,望著山下廠區(qū)的燈火,心情變得不錯。在我們四下張望的時候,劉堅順著一架鐵梯爬山了樓頂,黑暗的陽臺突然一片雪亮,嚇了我一跳!在燈光刺目的地方傳來劉堅的聲音:“我把探照燈打開了!”探照燈的光照亮了附近樹林的頂部,在風中像一些能夠發(fā)出聲響的活物。站在陽臺的鐵欄邊,我們仿佛站在船的甲板上,頗有風浪之中的搖晃之感。劉堅又順著鐵梯爬下來,他招呼我們坐下,給我們的杯子里倒上茶,他自己不坐凳子,就在水泥地上盤腿打坐,看來功夫不淺,他的腳底朝天。馬非遞煙給他,他說他從不抽煙。我們倆點上煙,高人要講點什么了,我該仔細聆聽。他語調平緩,底氣很足,但語不驚人。他說多年以來他一直隱居在此,足不出戶,高手從不輕易出手。他信奉無為而治,卻又扯到孔子,他說孔子的文章就是由門徒筆錄的,自己從不動手。他說文章、詩這些東西都是小玩意,大的是思想,是氣。然后又扯到氣功,提到XXX大師和XX大師。他說氣功是最高的,一切歸功于氣功。我說詩是練功。他想了想,未置可否。馬非有點沉不住氣,站了起來,沖我說:“你別這么曖昧!”然后開始反駁。聽著馬非的反駁,盤腿而坐的劉堅開始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這幅景象讓我感到滑稽,又多少有點恐怖——他到底想干什么?

花子突然來到陽臺,打斷了馬非的振振有詞。她說:“真真睡著了。”

一陣沉默之后,劉堅開始說話:“很多事情不是用言語隨隨便便就能解釋清楚的。去年冬天的頭一場雪,那天早晨我上陽臺掃雪,看見平展展的雪地上有一種奇怪的腳印,像嬰兒的小腳丫,而且沒有來路,只在這陽臺正中走了一個圓圈,像是從天而降的某種東西,來了,又走了……”

“然后他下樓喊我。我看了,也覺得怪怪的。那腳印顯然要比真真的腳丫小,再說也不可能是真真大半夜跑到那上面轉一圈吧?!闭勂鸫耸?,花子的語氣顯得很興奮,她說:“還有一件事,也很怪,你給他們講講?!?/p>

“這件事發(fā)生過兩三次了。我們在一層呆著,聽到三層有動靜,在三層時,又聽到一層在響,不可能是耗子,這樓里從沒發(fā)現(xiàn)過耗子……”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小孩的啼哭。操!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真真醒了!”花子沖下樓去,腳步聲由重至輕。

為湊氣氛,或者為了沖淡氣氛,我也講了一個段子:“從前有個書生在趕路,見前面走著一個大辮子姑娘,便緊緊追隨,可始終無法追上,后來,路邊出現(xiàn)了一座亭子,大辮子姑娘到亭中歇腳,書生想,機會來啦!其實他也沒什么歹念,只是想一睹姑娘的芳容。他繞著亭子轉了半圈,一看姑娘的臉——哪兒有什么了臉,還是一條大辮子!”

這是一個幽默型的鬼故事,以前我曾多次講過,總有人捧腹,今天卻毫無反響。劉堅仍然閉眼打坐,馬非粗聲粗氣地說:“別講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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