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鍾書之才,清華大學人盡皆知。有錢鍾書指導,楊絳補習的清華功課也迅速精進。錢鍾書寫信告訴楊絳,清華研究生要考核三門外語。楊絳英文最佳,法文也學習多年,聽此消息后,她又連忙自習德文。幾個月下來,倒也能勉強閱讀施托姆《茵夢湖》一類的書。
1933年,暑期,楊絳參加清華研究生考試,地點在上海交通大學。結(jié)果,考試當天,楊絳得知錢鍾書消息有誤,學校明確只需考核兩門外遇。楊絳心中一緊,早知如此,自習德文的時間大可以用來溫故英文、法文。好在楊絳外文底子好,清華研究生考試順利通過。
夙愿得償,楊絳心中甚喜。
與此同時,錢鍾書欲以楊絳為妻之心日益強烈。又怕楊絳猶豫,他便瞞著楊絳,直接和父親趕赴蘇州,上門提親,來了個先斬后奏。見到錢氏父子的楊蔭杭不知所措,以為女兒已經(jīng)同意,素來疼愛楊絳的楊父親哪里忍心阻礙,也就應(yīng)了這門婚事。
1933年,夏。楊絳與錢鍾書訂婚。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會便已許平生。她與他,從相識到訂婚,不過只有短短一年有余。這段感情伊始,楊絳猶如女童,見過旁人戀愛多次,輪到自己,卻顯得懵懂,又極是純真。而錢鍾書不同,一眼認定一世,只愿生生不離。或許,也是因為他的熱烈與急迫,讓楊絳知道被人愛護與疼惜,是如此佳妙。
世上如有人,愛你如生命,豈有不嫁之理?
戀愛是自由的,訂婚是自主的。只是身在那樣一個樸素的年代,禮節(jié)少不了,仍舊難免流俗。由于楊絳父親身體欠佳,訂婚禮節(jié),從簡而行。在蘇州一家飯館兩家合辦了訂婚禮,各家親朋絡(luò)繹不絕,很是熱鬧。也是自那日起,楊絳便是錢鍾書名副其實的未婚妻了。
錢基博略顯老派。訂婚的時候,還跟楊家要楊絳的生辰八字。楊蔭杭不給,他說:“從前是男女雙方不認識,只好配八字,現(xiàn)在彼此相識相知,還要八字作甚?”父親不給,她便不說。因此,楊絳說就自己在錢家家譜上被記下的八字,是錯的。
楊蔭杭一早見過錢鍾書,而錢家父親錢基博是在訂婚禮上初見楊絳。雖然如此,但是早前楊絳與錢鍾書通信之時,錢基博便與楊絳神交。他總私拆兒子信件,在楊絳寫的信中曾讀到一句楊絳叮囑錢鍾書的話:“毋友不如己者”。他甚是滿意,說此言“實獲我心”。
楊絳信中,常有驚世之句躍然紙上,令錢基博讀得神采飛揚。比如,楊絳在信中說:“現(xiàn)在吾兩人快活無用,須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吾兩人之快樂乃徹始徹終不受障礙”。錢基博讀罷,贊不絕口,還以自己的名義給楊絳回信,把兒子托付與她。
訂婚那日,高朋滿座。時值盛年的學術(shù)大師錢穆先生,也赫然在座。不知人群里,楊絳與未婚夫錢鍾書眼神交錯的剎那,是否回想起初見那日身著青布大褂、腳踏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眼鏡、滿身儒雅氣質(zhì),“蔚然而深秀”的他。也不知錢鍾書是否也如他所言,似他母親那般“快活得睡也睡不著”。
那日:
世事變輕,
無風無塵。
世事變凈,
無死無生。
你們,成了世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