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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船!紅船?。?)

紅船 作者:黃亞洲


風(fēng)險自然是存在的,陳公博這話,說得大意了。7月21日黃昏時分的一輛馬車,就是從陳公博根本沒有預(yù)料到的風(fēng)險中駛出來的。馬兒在法租界工部巡捕房門口收蹄急停,讓車廂震了一下。熱乎乎的馬背上有一群蒼蠅打旋。

跳下馬車的是兩個黑衣人,汗水滲透了他們的黑色府綢短衫。

安南巡捕將這兩個身材魁梧的便衣帶入巡捕房,徑直帶到奇瓊巡長面前,報告說:“淞滬警察廳長徐國梁派來兩位先生,要見巡長。”

黑衣人立即遞上一份公函,木無表情。奇瓊展開公函,仔細(xì)瀏覽。函件果然是徐國梁親署的,為了說清問題,函后還特意附了一份荷蘭公使館的通電。通電這樣寫:“荷蘭駐華公使館根據(jù)荷蘭中央情報所業(yè)已查明的資料,并根據(jù)本館掌握的情況,已及時通知了中國政府:斯內(nèi)夫利特系受莫斯科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指派,專門前往遠(yuǎn)東地區(qū)進(jìn)行革命煽動。此人在途經(jīng)科倫坡、巴東、新加坡、香港之后,到達(dá)上海,并在上海頻頻與中國人聯(lián)系。中國政府答稱,他們將知報上海租界當(dāng)局,共同監(jiān)視斯內(nèi)夫利特的行蹤,謹(jǐn)防過激黨密謀舉事,以圖不軌。”

奇瓊放下公函,皺眉說:“荷蘭人斯內(nèi)夫利特?過激黨可能集會?好吧,知道了。兩位請回,告訴貴廳徐廳長,這類集會,巡捕房會管?!?/p>

兩位黑衣人依舊站得筆直,沒有走的意思。奇瓊不樂意,指腳下,提高音量說:“兩位,這里是法國地界!”

兩位黑衣人只好離去,離前深鞠一躬。奇瓊鼻子哼一聲,心里想,過激不過激,因時因地而異。即便過激,也是思想過激。光憑思想過激,也不可輕言緝拿。中國人就是敏感,要管到人家腦髓最深處,一天到晚就是這類事情!這時候,他又聽見安南巡捕向他悄聲報告了一句,這一句報告倒是叫他略略驚了一下。

“還有個消息,那個荷蘭人,不見了?!?/p>

“什么?”奇瓊眉間扭結(jié),“他最后一次露面在哪里?”

“麥根路。”

“再早一次呢?”

“大東旅社屋頂花園?!?/p>

奇瓊的筆尖在墻上的地圖中畫了圈,“好吧,嚴(yán)密控制這兩個區(qū)域!”

安南巡捕大聲應(yīng):“是!”

奇瓊巡長走幾步,嘆口氣說:“有些事,查得太嚴(yán),有違于法蘭西的思想自由精神,但若不加管理,釀成事故,又會擾亂公共秩序,那些中國人又要來煩。這就好比握一條魚,握得松,滑了;握得太緊,也滑了?!?/p>

時任巡捕房華人探長的黃金榮,好幾次在背后嘲笑這位自命不凡的法國巡長?!棒~要握著做啥?”暗地里開著賭館和戲館的黃金榮說,“用鉤子一戳魚嘴,提上來就是,還用握?洋大人做事就是這么文縐縐的,只有我們才從骨子里曉得中國人怎么對付。”黃金榮的說法是有道理的。六年后蔣介石要對付在上海的一大批中國人的時候,全仗黃金榮、杜月笙的短衫部隊打頭陣,他們的戲演得無可挑剔,鐵鉤子一扎就扎準(zhǔn)了魚嘴。

而奇瓊巡長,卻有自己的思路。他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里不動聲色,只是慢慢地按部就班地沿街路嗅著。他相信,那個大個子馬林走過的街路,總是會留下一些荷蘭氣味或者爪哇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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