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聽懂了，她沒有了剛才的傲慢，“沒想到你竟然也懂得哲學(xué)——”她說。

這是廢話，她知道我是研究生，盡管她一直在我面前貶低我，但我知道在她還不至于認(rèn)為我是個一無所知的白癡。她這樣說無非是想讓我明白她過去是怎樣看待我的。

“你沒想到的東西還多得很呢？”我嘆了口氣說。

“是嗎？我沒這種感覺。”

“那是你根本就沒感覺神經(jīng)——”

“你這是在挖苦我！干嗎非要貶低我來抬高自己呢？”

“隨你怎么想吧！”我轉(zhuǎn)過身，頭朝里，不再理她。

過了片刻，她突然又問我：“你為何是個兩面人？”

我沒有答腔。

“問你！你為何是個兩面人？”她提高嗓門追問了我一句。

“你說什么？”我轉(zhuǎn)過身表情木然地看著她問。

“我想知道你為何是個兩面人？”她兩眼直直盯著我，目光中含著挑戰(zhàn)的神情。

“你什么意思？”

“你有兩種性格，一種放蕩、無恥，一種善良、可愛?！?/p>

我閉上眼睛想想，然后慢騰騰地說：“你終于認(rèn)識到這一點(diǎn)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覺醒?！闭f完我又轉(zhuǎn)身，瞇住眼睛想要睡去。

“其實(shí)我早就認(rèn)識到了?！彼⒖套愤^來一句。

“是嗎？這很好。你還不是個不可救藥的人。”我喃喃地說。

“你這話什么意思？”她問。

“意思很淺顯，你應(yīng)該明白?！?/p>

“你是說我以前看錯了你嗎？”

“不僅僅對我，你對所有人的看法都是如此?！?/p>

“什么意思？”她緊追不放。

“意思自己去猜！”我突然大著嗓子吼叫一聲，因為我對她的無聊追問厭煩透了。

陳芳被我一嗓子呵斥唬得愣住了，她沉默下來，不再說話，我想她這下一定感到我心中的煩躁了。但她沒老實(shí)多久，僅僅過了兩三分鐘，她又開口。

“你很恨我對嗎？”

“也許恨，也許不恨?！蔽乙е勒f。

“我知道自己對你冷酷了些?！彼龂@息道。

“也許冷酷，也許不冷酷?！?/p>

“你其實(shí)——怎么說呢？是個好人。”她低聲說。

“你是不是把你的婆婆嘴閉一閉，”我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大聲呵斥道，“讓我安靜一會！”

她傻在那里，瞪著我看了很久，最后垂下了頭。

中午，我依然躺在床上，腦子里亂得很。我閉上眼想睡覺，但死活睡不著，于是我又跑到車廂門口去吸煙，我在門口呆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然后才回到鋪位。

“我給你買了飯！”陳芳指著桌上的盒飯對我說。

“這是什么？”我把盒飯翻開，看了一眼罵道，“扔了吧！我去餐廳吃飯?！蔽颐澏道锏腻X包，然后去了餐廳，從餐廳回來我又拿了兩瓶白酒。

“喝酒！喝酒！”我找到昨天的路友，把他們從床上敲起來，“大中午睡什么覺？起來喝酒！”

“還喝呀！我昨天的酒還沒醒呢！”一個被我放翻的路友嘟囔。

“看你那熊樣！”我說，“你怕是三十晚上的酒還沒醒吧！”

最后在我的督促下，昨天的酒友又開始喝酒閑侃，后來放倒了一個，酒就沒了。我只好又跑到餐廳買了兩瓶，兩瓶喝了有一半，又有兩個被放倒了，此時我也感覺有些難受，但還覺得癮沒夠，于是又喝了最后一瓶，此時我才感到自己喝多了，有想嘔吐的感覺，我跑到廁所，在廁所里我吐了一地。我暈糊糊地出來，東搖西晃去了盥洗室洗手和臉，然后回到自己的鋪位，這次我勉強(qiáng)把鞋脫了上床，一會我就呼呼大睡，不知道天南地北。

我睡了很久，當(dāng)我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我看了看表，正是晚上九點(diǎn)多鐘，我坐了起來，感到自己很餓。于是我跑到餐廳，吃完飯后我又提了兩瓶酒回來了，這次我在車廂里沒走幾步就聽見有人在喊：“殺手又來了！快跑?！?/p>

我看到那些酒友爭先恐后朝硬座車廂的方向跑掉了。當(dāng)我想要找剩下的人時，只找到下午喝倒了還沒醒的人，也許是裝睡，總之反正是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磥砦覜]有可以舒心的朋友了，我懊喪地回到鋪位，躺在床上，一個人打開酒瓶獨(dú)自喝悶酒。

突然一只手把我的酒瓶奪走了，當(dāng)我反應(yīng)過來時發(fā)現(xiàn)桌上的一瓶也沒了，我看到陳芳拿著酒瓶“咚咚咚”向車廂門口跑，我起先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后來才知道她去扔我的酒了。我立刻穿鞋追了過去。

但已經(jīng)晚了，當(dāng)我抓住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酒扔進(jìn)廁所的下水口。

“你他媽這是干嗎？”我粗暴地抓住她質(zhì)問。

“我讓你喝！我看你怎么喝？”她憤怒地說。

“哎！你什么意思？我們可是有約定的，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不干涉我的事。你怎么出爾反爾？”

“我見不得你喝個爛醉！”她一邊往回走一邊說。

“我喝酒干你屁事？我愿意，你要是看不慣可以睡覺嘛！我又沒有吵你，你干嗎這么霸道？”我在她背后說，但她頭也不回進(jìn)了隔間。等我趕了過去，發(fā)現(xiàn)她一個人爬在桌子上低聲哭泣。

我此時心里煩透了。本來是要討個公道，見她這樣我卻沒了脾氣。算了，我心里說，和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女人叫勁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