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歐譴醫(yī)生的苦惱(2)

誰是我療傷的糖 作者:女友傳媒集團


02

如果可以選擇,他想他不會念心理學(xué)。心理醫(yī)生是什么?他以前相信《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的這句話:有些人無法解開他們本身的枷鎖,然而卻可以救贖他們的朋友。因為這句話,他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將所有病患當(dāng)做朋友。當(dāng)病患成為朋友,他便不可避免地要投入感情。幾個月前,他與現(xiàn)在做胸科醫(yī)生的舊同學(xué)陳實一起聊天。陳實說:“我很痛苦。”陳實是儀表到舉止都像儀器一樣嚴謹?shù)哪腥恕K粫靛e西裝紐扣,也不會穿白襪子套黑皮鞋,他的生活安排合理。儀器一樣的陳實,與歐譴共飲了三壺?zé)岬那寰坪鸵粔孛肪浦螅劬﹂_始出現(xiàn)潮意。“她是我的病人?;枷忍煨孕呐K病。我治療了她兩年。她后來轉(zhuǎn)了院,有一天,我遇上她的家人,知道她……她死了。”

歐譴嘆息,吃了一片刺身,芥末的辛辣讓他的眼睛也有些潮濕。他說:

“她很漂亮嗎?”“她是天使。”陳實說。與天使般美麗的女病人共處兩年,沒有感情才不正常呢,歐譴心想。就像他的妻子,傅絲寶,那個漂亮的女人,雖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具有所有典型歇斯底里癥的癥狀,但是他依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欲發(fā)生。他愛上了她,那個裝在成年女人身體里憤怒狂躁的虛弱的少年。當(dāng)她在他的說服下狂躁的目光變得溫和,當(dāng)她向他傾訴時溫柔地貼近身體,當(dāng)他注意到她驚人的美麗,他的愛情便不可以控制了。

他理解地看著陳實,同時眼光里帶著羨慕——同樣是遇上一個美麗的天使般的女病人,陳實的天使回了天堂,他的天使成了他床上那個依然美麗卻不能喚起他性欲的女人。

他也好,陳實也好,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說,他們都將感情植向病患,當(dāng)他們救贖那個“朋友”時,勢必要把自己賠進去。

03

第二天,臨近下班時。電話像火警一樣在房間里炸響。歐譴受驚地一把抓起電話,匆忙得顧不上去看來電顯示。“你回來吃飯嗎?”傅絲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快樂的忐忑。“哦,可能會晚一些。”歐譴的手下意識地去拿起早已合上的記錄本。“那我們就不等你了。”他昏沉地說好,放下電話,才去想那個我們是指她和誰。應(yīng)該是他弟弟歐翔。這小子常常過來蹭晚飯。不過他為什么沒有給哥哥先打個電話?

04

直到現(xiàn)在歐譴也不能否認傅絲寶的美。雖然她不再是剛剛來到他診所時21歲的新鮮女子,但是歲月對她高抬貴手,她的臉,身體,甚至思想上都沒有被一季季的巡回留下令人不快的痕跡。

但是歐譴的困惑也在于此——他對她沒有性欲——他自我安慰地將現(xiàn)狀歸結(jié)于婚姻多年的“不應(yīng)期”,直到他在酒吧里對涂著閃粉、庸俗的女人們有了生理反應(yīng)時,他才真正開始恐慌。

那個女人叫LULU還是VIVI都不重要,她長得是性感還是骨感也不重要,那一夜給他留下的最重要的記憶是在他隨著她在一家小旅館陡峭窄小的樓梯間慢慢攀行時的漫長無力感。

歐譴在開車。打方向燈,剎車,踩離合器,松油門。所有的動作都不受大腦支配,大腦此刻在供他回憶和自省,支配手和腳的是他的眼睛和自然而然的反應(yīng)。

在車向他家小區(qū)方向轉(zhuǎn)彎時,他在回憶和那女人共度的莫名其妙的一夜,他依然想不清那女人的模樣,只記得起床時那深深的孤獨和恥辱感。

泊車時他從回憶中掙脫,熄火時,他想:生活其實是絕望的,或者說,看到生活的深處,總是充滿了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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