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門口,這位修士背了一只麻布口袋準備離去,口袋上寫著:M.C.(Missionaries of Charity),他看到了我,對我說,“明天我不來這里”,然后他調皮地說“修士,再見”。
我注視他的麻布口袋,以及他衣服上的十字架。好羨慕他,他看出我的心情,兩手合一地說:“只要你繼續(xù)流汗,流到身體發(fā)臭,你就和我們在一起。”
我也兩手合一地說:“天主保佑你,我們下次見面,恐怕是在天堂了。”我看到他抬起袖子來,偷偷地擦眼淚。
第二天,我坐出租車去機場,又看到了一位修士和一位日本義工在照顧一位躺在街上的垂死老人,今天清晨,老人的家人將他抬來,遺棄在街頭。修士在叫出租車,日本義工跪下來握住老人的手。他是醫(yī)學院的學生,看到我,他說:“絕無希望。”雖然也許真的沒有希望,可是這位老人至少知道,世上仍有人關懷他。
我當時恨不得不再走回出租車,留下來永遠地服務。
雖然只有兩天,垂死之家的經驗使我永生難忘。
我忘不了加爾各答街上無家可歸的人。
我忘不了一個小男孩用杯子在陰溝里盛水喝。
我忘不了兩個小孩每晚都睡在我住的旅館門口,只有他們兩人,最大的頂多四歲。
我忘不了垂死之家里面骨瘦如柴的病人。
我忘不了那位年輕的病人,一有機會就希望我能握住他的手。
我忘不了人的遺體被放在一堆露天的煤渣上,野狗和烏鴉隨時會來吃他們,暴風雨也會隨時來淋濕他們。他們的眼睛望著天。
我忘不了垃圾場附近衣不蔽體的窮人,他們和野狗和烏鴉沒有什么不同,沒有人類應有的任何一絲尊嚴。
可是我也忘不了特蕾莎修女兩手合一的祝福,以及她慈祥的微笑。
我更忘不了修士修女們無限的愛心和耐心。
我忘不了修士修女們過著貧窮生活時心安理得的神情。
我忘不了那么多的義工,什么工作都肯做。
我忘不了那位日本義工單腿跪下握住乞丐手的姿態(tài)。
雖然我看見人類悲慘的一面,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善良的人。特蕾莎修女最大的貢獻,是她將關懷和愛帶到人類最黑暗的角落,我們更應該感謝的是她感動多少人,多少人因此變得更加善良,我應該就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