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順哥和秋收一起出門打第二仗?!芭趶棥庇汕锸樟嘣谑稚?,是一只網(wǎng)袋裝著兩瓶梨子罐頭。黨支書李四六家住9隊,到了9隊灣子口,順哥接過網(wǎng)袋,讓秋收原地等他。半圓的月亮懸在天上,秋收看著順哥在月光中一歪一顛地消失在灣子里。順哥上了支書家的臺坡,站在關(guān)閉的大門口深吸一口氣,舉手敲門。大門嘎吱一聲打開,開門的女人手里端著一盞煤油燈。順哥大幅跨過門檻,扇熄油燈的火苗,隨之撲通一聲倒下。里屋傳出李四六的喝問:怎么了?就沖出來,劃燃火柴點燈。燈光下,只見順哥仰在地上,一手高高舉起裝有兩瓶罐頭的網(wǎng)袋,雖然痛得咬牙皺眉,臉上卻幸福地笑著——就像樣板戲里英勇赴死的革命者。李四六驚呼:大順你沒傷著吧?跨過去摟住順哥,但試了幾下,怎么也挪不動。順哥說:李支書,您郎先把東西拿著,我自己來。李四六接過網(wǎng)袋,順哥轉(zhuǎn)身兩手著地,弓著屁股爬到門邊,扶了門框一把一把地把身子拉起來。李四六已被感動,抖著手里的兩瓶罐頭責(zé)備道:你看你,講這個禮行做什么?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但順哥沒接應(yīng),訕訕笑著,說:李支書,是這樣的,今天我來,一是謝謝您郎的關(guān)懷,二是向您郎說明情況——這個這個,我下學(xué)十多年了,過去的一點文化都丟了,怕是擔(dān)當(dāng)不了大隊會計的重任;而且,您郎看我這個樣子,自己不方便事小,但不能折了您郎的人呀;我就待在11隊,您郎方便時吩咐黃二五隊長給點照顧!李四六聽了,竟是哈哈大笑,笑完后說:你沒文化誰有文化?整個紅旗大隊我就看得起三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劉半文,一個是別齙牙;劉半文走了,別齙牙的老子是造反派不好用;至于方不方便、折不折人,讓你做大隊會計,就是要照顧你,就是體現(xiàn)社會主義優(yōu)越性,社會主義不折人!順哥感到李四六黨支書太強大,恐怕一時搞不定,便退一步央求:請您郎千萬再考慮考慮吧。一邊扶了門框,單腿跳出門檻。李四六急忙朝著順哥背后喊:哎,你也再考慮考慮嘛!
順哥在村口跟秋收碰了頭,秋收問怎樣,順哥說看來苦肉計小了不頂用。
于是采取下一招:摔傷右腿,住院治療。當(dāng)晚就直奔五星區(qū)衛(wèi)生院,在一個醫(yī)生朋友的配合下上演詐傷。一連幾天,順哥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蹺著打了石膏繃帶的右腿。但詐傷是有代價的,除了住院費,縫紉活的損失更大,順哥則嘆息在醫(yī)院里把愛情的事也耽誤了。秋收就開導(dǎo),說八年抗戰(zhàn),中國的犧牲多大啊。終于,黨支書李四六親自來衛(wèi)生院看望順哥了。順哥閉目仰躺,不停地呻吟。李四六站在病床前,結(jié)果什么話都說不上,只好難過地離去。秋收出門見黨支書走遠(yuǎn),回來對順哥說:看樣子差不多了。順哥連忙擺手:不,還得磨,磨到大隊會計有人頂上了再說。兩人就嘻哈地笑,在病房里做一些性侵犯的打鬧……
葉春梅穿著同一件水粉色的新褂子來看過順哥兩次。第一次來提著一盒餅干,那盒子方方正正,洋鐵皮做的,漆著大紅,印有圖文;這號盒裝餅干順哥在供銷社貨架頂端見過的,價錢不菲,估計葉春梅花了大半個月攬胸罩業(yè)務(wù)的跑腿費。葉春梅進(jìn)病房時,秋收正在給順哥扣褲帶,葉春梅一看就明白兩人到了什么程度,沖秋收笑道:哎喲,見我一來,就把“門”關(guān)上啦?秋收臉頰躥紅,說:誰稀罕唦。葉春梅隨口道:真的嗎?秋收紅著臉,不應(yīng)答,拿起床頭柜上的開水瓶,低頭一笑:我打水去了,你問他吧。秋收走后,順哥對葉春梅說:謝謝你!葉春梅愣了一瞬:不單是因為我來看你吧?眼神里隱約閃過一縷陰郁。